时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布衣平民,好奢靡,喜浮华。
时下士文人圈子里,却是隐逸风盛行,倒是追求起了魏晋名士风流,弄起返璞归真的戏码。
像她阿翁这类的大儒,又曾官拜三品大员,致仕后就喜欢跑去山间玩归隐乐趣,甚至有些官员在铨选之前的等待期间也跑去山间归隐。
所谓学而优则仕,又是上行下效,弄得一些白衣举子也跟着跑去山间苦读。
刘乐阳对此很不以为然。
不过这种沽名钓誉的行为,刘乐阳倒是跟着捡了便宜,跟着这种风气走,好名声也就很好地手到擒来了。
且说回正题,刘家祖宅的大门口就将这种矛盾状态体现的淋漓尽致。
夯土的本来原色,真的是一点朱红彩漆都没上,黄土色、最多七尺高的低矮坊墙,就是一眼望去的刘家祖宅外围。
然后土墙中间一个很是简陋,就三根木柱横竖一搭,便是要进入刘家祖宅的第一道大门。
当然要装饰一下了,就把成“艹”形状的木柱涂上黑漆。
还顾名思义为乌头门。
当真是返璞归真,又是黄土本色,又是乌漆漆的黑色,二者实是相得益彰。
而此时,就出现了第二个矛盾之处。
简陋的乌头门下,只见衣香鬓影,只闻香风习习。
十余名容貌姣好的绿衣侍女聘婷而立,也有好几个着褐衣或白衣的仆妇,也都是衣衫整齐,十分得体。
被她们众星捧月簇拥在中间的有四人,更是华服美饰,衣着十分鲜亮,用瑰丽多姿形容也不为过。
当中两人年纪为长,都不到四十的模样。
左侧的妇人罩一袭绛紫色大袖衫,挽朱红色软纱披帛,加之体态丰腴,看上去甚是雍容,又生了一张银盘似的脸,修眉入鬓,深目高鼻,很是端庄的长相,只是眉宇间大约是习惯性的常皱着,已经有了两道细褶子,故此看上去有三十七八的样子,不然依着皮肤白皙,还能显小两岁。
当前又以左为尊,刘公原配早已仙逝,且之后也未续弦。
当中居左的中年妇人一望即知,就是刘公的大儿媳,刘家大夫人薛氏。
当中居右的中年妇人自然只有刘二夫人王氏了,也不知可是再嫁之身,又或是刘二郎君刘之成乃国子监祭酒,乃本朝最高学府的主长官,王氏身为国子监祭酒夫人,就穿了一身素净的淡蓝色大袖衫,挽白色暗绣兰花软纱披帛,衬着本就修长清瘦的身材,竟越发清减。
可就是这一份不和时下普世审美的清瘦,因着皮肤也很是白皙,眉眼间又有着几分读书女子的清婉,即使生得不算十分美丽,居然看着还颇有些惹人怜惜之态。
只是依旧能一眼看出并不年轻,除了气质好一些,也就是一个三十四五岁的中年妇人了。
两位刘夫人身边则各站了一个妙龄女郎,刘乐阳目光在两个女郎身上一瞥就过,只把两位夫人多看了一眼。
还是重生前的样子,尤其是这王氏,以为一身素净就能装出人淡如菊的样子吗?
念头未过,脑海里就闪过了父亲刘之成书房外摆满了各色菊花的盆栽,还有母亲小甄氏秾艳似牡丹的国色天香,心里顿时一默。
“大伯母。”
“夫人。”
刘乐阳对着紫衣妇人欠身一礼,又向蓝衣妇人欠身一礼,举止从容,态度恭敬。
王氏为填房,惯是小心谨慎,又嫁入诗礼簪缨之族,自是处处留心时时注意,唯恐让人耻笑了去,故最是重礼仪了。
所谓长嫂为母,嫁来时婆母又不在,这会儿分明是自己的继女对自己问好,她也不答声,只先看向一旁紫衣大嫂。
头上无婆母,现任弟媳又天然矮了一截,刘大夫人薛氏可谓是当仁不让的刘家当家主母,主持中馈,奉事舅姑又顺从夫好自不必提,外和六姻、内睦九族却是自不可少。
刘乐阳虽是小叔子之女,乃隔房了,但刘公尚在,刘家亦未分家,还遇上继母继女的问题,大夫人薛氏少不得要多担待一些刘乐阳出嫁前的教诲问题。
见刘乐阳施施然行来,行止有仪,不见丝毫惶然或异样,大夫人薛氏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乐阳,回来了呀。”
大夫人薛氏随口应了一句,就去和夏云川派来的十余护送亲兵言谢,待对方远远走出了视线,才回头看向乖觉站在一边的刘乐阳,严肃道:“你祖父在府中等你。”
“啊!”刘乐阳一愣,随即忙掩了眼里的讶然,低声道:“祖父今日没去宫中赴宴吗?”
这下好了,以为今天只用面对大伯母的唠叨了,现在却是直面祖父了。
刘乐阳心里叫苦哀哉,面上却是一派气定神闲,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
“三娘,你最是得祖父宠爱,即使这次惹了大事,想来祖父也不会多怪责的,你且宽心。”
一个悦耳动听的年轻女音突然插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