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杀气袭来时,猪野琢真瞬间觉得无形的重力压在他的身上。
面前的剑士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只是站在那里。但是剑士带给他的压迫比他所遇到过的任何咒灵都要强,那份杀气也是,光光是面对着,心中就萌生了退意。
身体在微微颤抖,呼吸不由得放轻,目光紧紧锁在剑士身上,无法移开。当那份杀气带上了杀意之时,呼吸开始困难,头脑也有些晕乎乎的。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无论是身体本能、还是理智都在传达着这一消息,比任何时候都要贴近死亡,强大的恐惧缠绕在心头。
好可怕,好可怕,会死。
剑士向前踏出了一步,猪野琢真的恐惧达到了顶峰,身体反而行动起来,朝着阿托利斯攻击过去。
但是仅凭身体本能的攻击,破绽随处可见,阿托利斯侧身抱住猪野琢真,将他摔在地上。
猪野琢真不在乎——或者说没有意识到背部的疼痛,维持着摔在地上的姿势,带着拳扣的右手划向阿托利斯的脖颈。
阿托利斯微微后仰,躲过了这一击,然后将猪野琢真彻底控制住。
阿托利斯看向猪野琢真,那双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瞳孔紧缩,呼吸也变得急促。阿托利斯意识到自己做过头了,懊恼地将杀气收回,然后拍了拍猪野琢真的脸,唤着他的名字。
见猪野琢真的眼睛逐渐回光,阿托利斯松开手。
理智彻底回笼的猪野琢真眼泪不断落下,身体后怕地颤抖。
“我以为……我要死了。”
猪野琢真委屈的声音传入阿托利斯的耳中,阿托利斯有些愧疚地抿嘴,“抱歉,琢真。”
“我好弱啊。”猪野琢真没有听进阿托利斯的话,只是将自己的所有想法感受一股脑的说出来,“我的身体刚刚都无法动弹。”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猪野琢真不断喃喃。
看着这样的猪野琢真,阿托利斯觉得自己彻底粉粹了猪野琢真的信心、乐观,他说不定会就此放弃成为咒术师,……不,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错,阿托利斯想起了悲伤的龟森菊未和不知原因死亡的龟森沏。
“你要放弃成为咒术师,退出咒术界吗?”阿托利斯问。
“不。”猪野琢真语气肯定,“我是不会就此放弃的。”猪野琢真擦干眼泪,坐起来,然后握住阿托利斯的手,站起身。
为什么呢?
看着那双充满坚定的黑色眸子,有那么一刻,阿托利斯近乎要这样问出声。
从一开始就是普通人的你,并不属于这个咒术界,咒术界没了你什么都不会改变,但是你的家庭没了你那便如同发生了灾难。
但是看着猪野琢真,他只是问道:
“那么要继续吗?”
“那是当然。”猪野琢真点头。
阿托利斯与猪野琢真交手。
先前阿托利斯释放杀气的对象是五条悟,因而误认为他人的接受程度,但是这一次,阿托利斯不再纯粹地放出杀气,而是用体术和猪野琢真对战,偶尔释放一次仅持续半秒的杀气。
猪野琢真冷不丁动作一顿,然后被阿托利斯微微用力戳中不会造成伤害,但是有些疼痛的部位。
多次交手后,猪野琢真逐渐适应了阿托利斯的杀气,动作愈发熟练。
猪野琢真处于兴奋之中,但是阿托利斯突然叫停。面对猪野琢真有些不满与疑惑的表情,阿托利斯无奈地用力拍了拍猪野琢真的肩膀,猪野琢真瞬间腿软。
被阿托利斯搀住时,猪野琢真仍旧没有反应过来,满脸疑惑。
“你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之前只是你没有停下来,所以没有察觉到而已。”阿托利斯让猪野琢真坐在石椅上,“你先休息下,还有力气自我放松身体吗?”
猪野琢真点了点头,阿托利斯上下打量他,在确认他只要休息一会就可以做到自我放松,便走向坐在地上已经休息有些时候的伊地知洁高。
伊地知洁高面色依旧通红,阿托利斯上下打量一番,说“失礼”之后,将手放在他的腿上。
阿托利斯耐心锤着伊地知洁高的腿部,“刚刚应该没有勉强自己吧?”阿托利斯问。
伊地知洁高点头,但发现阿托利斯有可能没看到,便又开口,“是的。”
“唔,那就好。”阿托利斯垂眸,“你应该是第一次运动量这么大,勉强的话只会损伤自己的身体。”
伊地知洁高其实并没有跑多久,即使是在普通人中,他的身体也是属于瘦弱的那一类,刚才阿托利斯过来的时候,他以为阿托利斯会问他为什么只跑那么短时间之类的问题,因为在看阿托利斯与猪野琢真的对打时,他深刻认知到那两人所处的高度与他不一样,没有咒术师天赋的他终生不可能企及。
站在那样的他们的身边,应当是和他们相同的人。伊地知洁高知道自己远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阿托利斯什么都没有问,相当自然帮他放松自己未放松的身体。
“托里君……不会觉得我跑的时间很短非常逊吗?”伊地知洁高还是没有忍住好奇,问了。
阿托利斯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伊地知洁高,“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每个人所擅长的领域不同,你只是不擅长这类与身体能力有关的而已。”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我……并不足以成为你们的朋友。”
阿托利斯停住了动作,绿眸泛着微微冷意,蹙眉,“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看着好像只要他点头就马上会把人砍了的阿托利斯,伊地知洁高紧张得快速摆手,“不是,只是托里君,你想,你们是实力强大的咒术师,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眼中看到的世界不同,仅仅是现在我就已经追不上你们了,未来你们只会走得更远。”
阿托利斯自动把伊地知洁高话语中的角色代入成贵族与平民,这让他更加方便理解伊地知洁高的意思。
就像贵族与平民,二者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全都不一样,接触到的圈子不一样,最后看到的、考虑的也都不一样,隔阂是必然存在的,就算成为朋友,那道路也是坎坷的,而且身份(剥削者与被剥削者)引出的矛盾导致他们必然背道而驰——或者说背道而驰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其他的可能性。
但是,伊地知洁高与他们之间并不完全像贵族平民,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伊地知洁高所恐惧的只是自身会被丢下。
但是——
“难道首/相的妻子也是首/相吗?”
言下之意,不是只有身份地位实力同等,才可以关系亲密。
虽然阿托利斯举的例子有些奇怪,但是伊地知洁高意外的听懂了,不由得笑起来。
阿托利斯伸手揉了揉伊地知洁高的头,“洁高,不是只有能够并肩作战的人才是朋友。”
“相处得是否融洽是能否成为朋友的先决条件。”
“嘛,不过,我对这些也不是很了解。”说到这里,阿托利斯自嘲,“总之,我们是否是朋友,外人永远没有资格去评价。”
“而在我承认你是朋友的那一刻,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否认这一点。”
“那么,我们是朋友吗?”伊地知洁高下意识地问。
“……”阿托利斯沉默一瞬,无奈笑着,“我不知道,在我理解‘朋友’之前我无法告诉你答案。但是,除了血脉相连之人,我应当是比任何人都要希望你们能够活下去的。”
伊地知洁高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鼻尖微微泛酸。
感觉又要陷入尴尬氛围的阿托利斯开口,“好了,先把手伸出来吧。”
伊地知洁高听话得将手伸出来,阿托利斯捏了捏手臂。“你的上肢力量很弱……洁高,你喜欢使用甩棍、或者匕首吗?还是说想学剑术、枪术?”
“哎?甩棍吧……”没有上手过这些武器的伊地知洁高随意选了一个武器。
阿托利斯看着伊地知洁高,缓缓点头。
然后走到树边,剑出鞘,几根粗细不一的树枝瞬间掉落在地。
“你先活动下手腕。”阿托利斯对着伊地知洁高这么说,然后坐在地上,拿起树枝,用石中剑将树皮削去,然后一点一点地打造形状。
阿托利斯动作熟练地削好一把木剑,握住剑柄挥了挥,感觉重量手感差不多,便将木剑放到一旁,拿起最长的树枝开始削。
阿托利斯很快就削好了木剑、木枪、木匕首和木甩棍,甩棍比较特殊,所以阿托利斯只是削成甩棍完全拉出来的模样。
因为没有砂纸,这些木制品都带着小小的木刺,有些扎手,用力不当的话甚至会刺入皮肤,阿托利斯便拿出手帕,先缠住木剑的剑柄,然后抱起所有的武器,把木剑递给了伊地知洁高,“你先试试吧。”
伊地知洁高闻言,接过木剑,试着挥了挥。
伊地知洁高握剑的方式、挥剑的动作,一看就是外行人,但阿托利斯所要看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挥剑时手臂的感觉。
伊地知洁高停下动作,将木剑递给阿托利斯,阿托利斯将手帕解下,缠在匕首柄上,又递回去。
一番试下来,长/枪和剑直接被阿托利斯剔除出去。
伊地知洁高更适合的是轻巧的武器,同时轻巧的武器更方便放在口袋里。
说到底,阿托利斯所需要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伊地知洁高能杀死咒灵,只是防身罢了。
“那么,今后我会先教你使用匕首和甩棍吧,当然如果你有特别钟意的武器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阿托利斯并没有真正使用过甩棍,但是对于与亚瑟王不断贴合——或者说不断获得亚瑟王记忆的他来说,所有武器都是殊途同归的,只要握在手中挥舞便可知其用法,加上极致的天赋,便可极快掌握。
——这是独属于曾经的亚瑟王、现在的阿托利斯的天赋。
伊地知洁高在阿托利斯的指导下挥动匕首,在一段时间后,便被阿托利斯叫去跟猪野琢真一起休息。
伊地知洁高揉着发酸沉重的手臂,在猪野琢真身边坐下。
“洁高,我觉得能跟托里认识真的是太好了。”猪野琢真看着开始挥剑的阿托利斯,目光发亮地说。
他能够感觉阿托利斯对他的善意,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都可以看出阿托利斯在为他考虑。虽然跟学长们的对战偶尔也会有,但是像阿托利斯这样专门花时间来指导他们的,还没有过。
阿托利斯,是真的在为他们考虑着。
伊地知洁高想起阿托利斯方才说的话,点头。
那句希望他们活下去的话语中所蕴含的感情无比真挚,无比深沉。
“我之前只是希望着自己能够再多祓除一些咒灵,多帮助一些人,但是我现在希望自己能够帮上托里一点忙。”
“一起变强吧,洁高,从各方面上。”猪野琢真转头看着伊地知洁高,“至少不再让托里这么担心。”
“你说得没错,琢真君。”伊地知洁高露出笑,向来看起来阴郁的他此刻看起来也无比阳光,“我们都要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