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朱静镜委屈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变了,一点也不温柔大方,每天和白胡子老爷爷呆久了,就古板了。”
宋濂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白胡子:“公主,关心幼妹,友爱兄弟,这是人之常情,和与谁相处没有关系。”
“哼。”朱静镜道,“我觉得有很大的关系!”
“不要闹了。静镜,你是不是遇见了从杭州来的父子?”
“就在门口呢。”朱静镜抬手一指,“估计快进来了,宋师,你真的收了那个小孩儿为徒吗?他看起来不是特别聪明。”
朱标责怪地望着朱静镜:“不准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我在他面前也说过了。”朱静镜道,“所以不算背后。”
宋濂道:“臣确实收了方孝孺为弟子。公主,日后他就是你的师弟了。”
父子两个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不远处,朱标及时后退一步,站到了宋濂后面去,以示自己的地位并不如他尊贵。
向这边走来的方克勤父子自然也看到了朱标,他们见到跟在朱标后面的朱静镜,认出这就是她口中的哥哥,好奇的同时也放下心来。
“老师。”方孝孺非常恭敬地行了弟子礼,“弟子因事情耽搁,直到现在才来拜见,望老师原谅。”
“既然是为了王事,谈什么责怪呢?”宋濂呵呵一笑,“好孩子,先起来。方兄,你是不是还要去吏部报到,不如把孝孺先留在我这里,明日再接回去吧。你们可准备好了宅院?”
方克勤连忙拱手道:“托京中的亲戚租了一家小院,住处还是有的,劳烦大人关心。至于留宿……”
他看着方孝孺,显然要他自己做决定。
方孝孺道:“老师,父亲身体不好,我想要随侍照顾。”
虽然被拒绝了,但宋濂反而更加满意,有孝心的孩子谁都会喜欢的,尤其他已经老了,就更加欣赏一些。
“要不要我们家借几个大夫给你?”朱静镜忽然开口了,扯着朱标的袖子道,“大哥,我们可不可以借给他们?”
朱标还没回答,方克勤终于找到机会:“宋大人,这二位是……?”
宋濂急中生智,扯了个慌:“是我的远房亲戚,最近才搬到应天来。”
“原来如此,在下方克勤,字去矜,任吏部侍郎。”
“学生方孝孺。”
朱标微笑道:“我的名字是林示,这是家妹林静静。”
这个名字好随意,朱静镜用胳膊肘怼了朱标一下,悄悄瞪着他,瘪起了嘴。她一直认为朱标取名字的水平非常低下,还不如家里的老爹。
一个经常按颜色取名,一个直接金木水火土造字。
方克勤简单把茶馆里的事说了一遍,诚恳道:“多亏林姑娘出手相助,否则犬子恐怕会凶多吉少,再幸运也要留下疤痕。日后林公子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方某,但凡能做到,方某绝不会推辞。”
“那要看家妹有什么事相求了。”朱标的笑容淡了一些,“是她救的人,方大人不必把功劳放到我这里。”
方克勤一愣,暗恼自己的话不够周全,让朱标给误会了,连忙补救道:“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朱标不至于抓住不放:“方大人的身体不好?”
话还没说完,方克勤就凑巧咳嗽了几声,面上虽泛起红晕,看着好了一些,嘴唇却又苍白几分:“让公子见笑了。”
“我家里没什么好拿出手的,聘请的大夫倒还有些水准,方大人需要,明日请几个去为你诊脉。”
让方克勤来应天的调令里,朱标参了一手,他自然不想这位能臣循吏生什么重病,当下同意了朱静镜的请求。
本就是救命之恩,这下还平白受人恩惠,方孝孺知道父亲不会轻易接受,但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为他治病,于是看向宋濂,眼含期待,希望老师能够帮忙。
宋濂收到了信号,也害怕方克勤让太子丢了面子,急忙道:“方兄,你就答应吧,林公子家大业大,不缺那些大夫,有什么恩情,你日后慢慢报答嘛,你看孝孺这孩子,你要是有什么长短,他一个人在京城可怎么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方克勤不好再拒绝,点点头答应,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晚些时候,几个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对彼此的了解更深入几分,都是光明磊落的人,饭后结束时宾主尽欢,朱标等到方克勤父子离去,也准备回宫。
宋濂送朱标离去,一直送到他带着朱静镜登上马车。
“宋师。”让朱静镜先上去,朱标在车前对宋濂低声道,“过几日宋师进宫,把这位方孝孺也一并带来吧。”
宋濂一惊,太子的意思是要方孝孺简在帝心!这孩子究竟走了什么狗屎运?
不过太子是他的弟子,方孝孺也一样,这份口谕没有半点不利于宋濂的地方,他立刻答应下来。
车夫轻轻抬鞭打在马屁股一侧,车轮开始转动,朱静镜听到了朱标和宋濂的对话,忍不住问道:“大哥,你看上他哪里了?是觉得他老实?”
“怎么,老实就不可以聪明吗?这么小的年纪被宋师收徒,少说也是一个过目不忘,和你这种沾皇家光的兔崽子可不一样。”
“……”朱静镜没话说了,“这,这倒也是。”
朱标幽幽叹了口气,把手放在朱静镜头顶,轻声道:“你真是不知道大哥为你操了多少心,你觉得他怎么样?讨不讨厌?”
“还行吧。”朱静镜别扭道。
“你和他一起去涂山怎么样?”
“涂山?”
“对,涂山。”
“为什么要去涂山?涂山在哪里?我去那里做什么?”
这是朱标第一次和朱静镜说出自己的打算,他耐心道:“世道不公,你作为女孩子,要比男人多出很多烦恼,你想要在将来有自己的选择,做大将军,就要从现在开始努力。”
朱静镜低着头沉默。
“涂山以母狐为尊,我和她们的首领熟悉,你在那里不会被欺负。远离深宫,远离教你相夫教子的人,你才能长见识,没有人会说你不好,学一些本领回来,以后……”
“以后等大哥做了皇帝,我就能想做什么做什么吗?”
朱静镜的年纪虽小,但生在皇家,已经见过了许多龌龊,能够听懂朱标在指什么,这时接着他竟说了这样一句话。
朱标摇头:“没有人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是皇帝。”
“但是大哥和爹不一样,对不对?”朱静镜仰头望着朱标,“我知道的,大哥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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