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事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到底没能打起来。
听到这里的时摇光彻底不明白了,眨巴着眼虚心求教道:“让神都和西南打起来不好吗?不管谁赢谁输,于我们北疆而言,不都是好事吗?”
雾莲生没承认自己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只清了清嗓子,压低声线模仿秦无籍拿讥讽的语调:“姬执天又不是傻子,抽掉北境边防的兵力进攻西羌,她难道会不知道此举的后果?”
姬执天是不是傻子时摇光不知道,反正她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之后我们细查发现,在我们好心好意将姬金戈和姬凌渊的死讯死因飞鸽送往神都同时,卫重光也送了一封信给姬执天。”雾莲生叹了口气,“秦善还说,当时神都和西羌看似兵戈已起,但事实上对战的位置十分微妙,稍一变动,就能对北疆形成围合之势。”
“所以对战是假,实际上姬执天是要和卫重光联手对付我们北疆?在姬金戈被杀、在西羌死了三成权贵和城主夫人之后?”
时摇光说到这里也明白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因为利益而仓促联手的姬执天和卫重光的联盟关系其实十分脆弱,秦无籍也正是因为看破了这一点,才摆出联合西南共抗神都的好好姻亲姿态。
姬执天和卫重光做局引北疆入坑,却又怕卫重光和秦无籍联手设了一个局中局。
要知道西羌旁边还有个同宗同源的南域,而东讪的苍行秋又是个墙头草,一旦卫重光反水,神都将真正面临被四面围堵的尴尬境地。
姬执天几相权衡之下,这一仗最终没能打起来。
“之后主上亲自去了一趟西羌,与卫重云深谈了一次。”雾莲生替她粘上最后一片蛇鳞,“再之后,卫重光和卫重云联手潜入神都皇宫,却不知为何,反受重伤狼狈逃回西南,养了好些年才缓过气来。”
时摇光听的一愣一愣,好不容易将这些信息捋顺了,咽了咽唾沫艰难道:“所以,这一场婚事……姬执天派人杀了原先的城主夫人,现在又将自己唯一的义女嫁过去当续弦?卫重光和西南王室竟也同意了?”
雾莲生耸了耸肩:“不仅同意了,还大摆宴席,广邀各国,昭告天下呢。”
时摇光脑子乱糟糟的,由雾莲生带着在西南的使臣面前露了个脸,又被半逼半哄喝下一大碗黑黢黢的药膳,最后才抱着胀鼓鼓的肚子被带到了御书房。
“怎么这么瘦?”秦无籍从堆的高高的奏报里抬头,好看的眉头拧成一团,“暗堂的人没给你好好送饭?”
时摇光没想到秦无籍一照面竟也是这一句。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愣愣道:“也不算很瘦吧。”
五年过去,她的身量高了不少,整个人像是抽条的小树苗,笔直挺立如松,只站在那里,就已有长剑出鞘的锋芒。
皮肤很白,是那种久不见日的带着些病态的白,巴掌大的脸上嵌着一双圆碌碌的猫眼,唇色却很淡,再加上右眼角下青黑色的细细密密蛇鳞,乍一眼看,整张脸竟像是只有分明的黑白两色。
“允了你闭关,可你这模样……”秦无籍的目光扫过她空荡荡的衣袍,眼底的不悦都快溢出来了,“瞧着像是在孤这里受了虐待。”
时摇光完全不知道秦无籍到底在生什么气,她自觉无辜的很:“以前,比现在还要瘦些,不影响用剑。”
这个以前指的便是上辈子了,她研习隐匿刺杀之道,身形自然是轻盈些更好,所饮所食都严格按照分量控制。
重活一世的时摇光可没这般自苦,只是不知为何,大鱼大肉好吃好喝的下肚,就是不见长肉。
这也怪她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听到这句话的秦无籍看起来似乎更生气了。
他今日用的还是北疆王那张不似真人的美人脸,时摇光不忍看美人蹙眉,于是低下头摆出一副“我知道错了”的乖乖模样。
秦无籍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鼻梁:“罢了,此次去西南,孤要你……”
“杀了卫重光和卫重云?”时摇光接话,眼睛里亮光一闪一闪,“这次闭关很顺利,只要有戮日剑,就算他们两人联手,我也有五成把握能杀了他们。”
秦无籍像是要被气笑了,把手里的奏报往桌上一甩:“五成把握?当年你去杀姬金戈的时候,说的又是几成把握?”
十成。
这个时摇光还记得清楚。
当年去神都前,她曾在秦无籍面前保证过,保证自己一定能杀了姬金戈。
可最终,她也确实将人杀了啊。
时摇光茫然的神情里带了些委屈。
秦无籍闭了闭眼,勉强将话题重新拉回来:“戮日剑暂时不能给你。这次去西南,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离开孤的视线。你记着,除自保外,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准主动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