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明白自己再一次被当枪使的卫重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铁鞭一挥就要给北疆王宫见见血——
“还有这个孩子。”秦无籍随手指了指神情茫然的小摇光,“姬金戈潜匿入王都,既不查独子惨死之由,也不对孤和两位动手,反倒是第一时间来杀这孩子,其中缘由,卫城主当真不知吗?”
卫重光手里的铁鞭顿住了。
“联姻一事已定,孤想姬金戈应该不会天真到,觉得只要杀了联姻之人,就能毁了西南与我北疆之间的协约。卫氏嫡支虽少,不过用来联姻的旁系可有的是人。”
秦无籍那双黑如深渊的眼眸里只剩下凉薄的笑意:“为了母妃,孤会护着这孩子。但若今夜她当真死在姬金戈的手里,于孤而言,也不过是去母妃灵位前告一声罪。可是卫城主和南王呢,她死了,你们还能找到下一个流落在外的,嫡、支、血、脉吗?”
最后“嫡支血脉”四字,被秦无籍咬在唇齿间一字一顿念出来,似乎藏着不可明言的血腥隐秘。
时摇光缓缓抬手,用指腹一寸一寸摸过眼下的蛇鳞。
他们几人其实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卫氏血脉不过是个遮掩的名头。
遮掩的正是这蛇鳞上的秘密。
只是时摇光不明白的是,卫氏血脉是假的,可这蛇鳞也是假的啊。
是她亲眼看着雾莲生一片一片粘在她脸上的啊。
就算雾莲生的手艺好到足以以假乱真,可这样的假物假身份,效果当真能好到,让卫重光卫重云对姬金戈痛下杀手吗?
是的,若说昨夜命门秘密还只是引诱对姬金戈的杀心,那此刻秦无籍这一番话,分明是在拿她的命相激。
要不早日杀了姬金戈,要不就等着,姬金戈杀了她。
“我的命,不对,应该是人面蛇鳞的命,对西南卫氏真的重要至此吗?”
时摇光嘴里嘟囔着,突然一拍脑袋想起那个梦境的最后一幕,踮着脚去揪秦无籍的袖子:“那个人面蛇鳞,我曾见过的,就在神都的斗兽营。”
她眼里全是懊恼:“他蒙着面,眼下半块蛇鳞映在破月剑刃上,我竟没察觉也没上心。不过那人当时已死在我的剑下……”
话到一半,时摇光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秦无籍听到这消息的反应未免太平静无波了些。
她灵光一闪,不敢置信道:“您知道?”
知道这人面蛇鳞牵扯出来的,不仅仅是西南,还有神都。
“之前不过是些猜测,但今日姬金戈出手……”秦无籍捏了捏眉心,“算是知道了吧。”
他脸上难得露出倦色,时摇光心底纵然还有万千疑问,此刻也不好再多问,只想着一会儿去趟雾莲生那,背个安眠香的方子给她听。
“还有,尾巴藏好些,这些日子暗卫会贴身跟着你。”秦无籍也知道她不习惯,顿了顿还是安抚了一句,“再忍两天,事情就快结束了。”
暗堂内,时摇光嘴里念叨着一味味香料,脑海里却不断琢磨着秦无籍最后那句话。
“这方子,有些门道啊。”
雾莲生一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更何况主上明里暗里提点过两次,因此她也不问这方子的出处,手下调整着香料比例,嘴里同她闲谈道:“琢磨什么呢,想得太多,可是会长不高的。”
时摇光知道眼前这个多功能暗卫算得上是秦无籍最信任的人,因此也没瞒着,托着腮帮子好奇道:“卫重光和卫重云真的会和姬金戈动手吗?”
就算是知道了姬金戈的命门,又被秦无籍用她的性命安危逼着推了一把,也不至于在短短几日之内就下定决心去和姬金戈拼命啊。
“那两位会不会和姬金戈动手暂且还不得而知。”雾莲生耸了耸肩,“不过我想这两日,姬金戈应该快忍不住去找他们了吧,毕竟死的是自个儿唯一的亲儿子。”
姬凌渊的死,姬金戈查到了西南的身上。
这一点时摇光不意外,秦无籍和东讪城的苍行秋联手做局,线索真真假假,但最后能被姬金戈抽丝剥茧的追查到的蛛丝马迹,必然是指向西南的。
“不只是姬凌渊的死。”
时摇光终于将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恍然大悟道:“还有神都那位帝君和姬金戈身上至今未解的,和西南血毒症状一模一样的无欲散。”
“说起来当初在边境和这位灵境宗师演得那场戏,可是差点要了我和暗雷的半条命呢。”
“可即使是这样,姬金戈也也不应该急切到就在北疆王都动手。”
宗师交战,绝非小事。
姬金戈一向以姬执天马首是瞻,在没有得到帝君亲令之前,就算查实了杀子凶手,作为神都对外的威慑性武器,他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主动同两位宗师动手。
“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神都的那位女帝君啊,有一位藏的极好、据传不可见人的亲生子。”雾莲生将调整好的香料方子细细誊抄了一遍,“我们主上心地善良,不忍心姬王爷被蒙在鼓里,上回在神都之时,手把手引导他查出了那位小太子的居所。”
“独子惨死他国,命门绝密泄露,传给暗桩死士的命令又石沉大海,猜猜,这位盛名赫赫的姬王爷,会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