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不似凡间人,淡漠更甚天上仙。
重生月余,时摇光终于找回了一丝让人心安的熟悉感。
神都死士千里追杀,至今没能查明缘由的古怪猫耳,还有这本不该出现在北疆王城的异兽……
若非上一辈的所有事情都还清清楚楚印刻在脑海里,时摇光几乎都要以为所谓的重生不过是一场荒唐大梦。
直到她在这一刻见到了和上一世完全重合的秦无籍。
不是会板着脸监督她喝粥吃药的秦无籍,也不是会脱下披风给她当斗篷遮耳朵的秦无籍,更不是那个会私下吩咐暗卫给她买虎头帽避灾消祸的秦无籍,而是这个她无比熟悉的,高居王座袖手算谋、凡世间烟火笑闹和鲜血啼嚎皆不入他耳的北疆王,秦无籍。
奇异的是,这样一个冷漠将她推入险境的秦无籍,让时摇光迅速平静下来。
她摸了摸藏在指甲里的半截刀片,终于抬头望向那赤红着眼的庞然巨兽。
“斗兽之前,本王这兽王需得以肉食唤唤血性。”姬凌渊自得的声音在笼外响起,“其中又以幼童鲜肉最好。不过诸位放心,这些都是战俘之子,算不得什么正经性命。”
战俘,从哪里来的战俘。
姬凌渊绕了一大圈搞这一出,竟是为了向在座各家示威而来。
最先沉不住气的卫重云当场变了脸色,冷哼一声,手里的酒杯破风而去——
“铛铛!”
两名侍卫抽刀横劈,酒杯撞断刀刃,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三圈。
北疆王的生辰晚宴,卫重云自然不可能真的动手,只是灵境宗师三成功力的一击,已然让这位神都小王爷身边的一品侍卫长断刀变色。
“南境这是,想和我神都再起兵戈?”
姬凌渊眯着眼,将酒杯缓缓踩在脚下。
这威胁倒不算是唬人。
要知道神都的那位女帝君膝下无子,姬凌渊又是姬金戈的独子,习武根骨极好,若不出意外,他大概率就是神都的下一任帝君。
这样一个人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于卫重云之手,神都南境兵戈再起绝不是一句玩笑话。
宴会之上掌权之人言辞过招,铁腥牢笼内血流成河。
时摇光小心避在铁笼角落,抬头望向正张着血盆大口嘎吱嘎吱嚼着一只人手的巨大异兽。
从断掌处滴落下来的鲜血滚烫,她的心却冷的像是一块沉在海底的冰。
时摇光很清楚自个儿现在内力全无,手中又没有剑,就凭她的短胳膊短腿,能在这头异兽口中保命已是勉强,想要救人纯粹是妄想。
好在根据时间推算,贴在她脸上人皮,还有半刻钟就会消失。
以她对秦无籍的了解,“在蛇鳞显露出来之前活着”这话的意思,是只要撑到蛇鳞显露的那一刻,定会出现转机,生死危机即消。
也正是因为如此,时摇光捂着伤口再次崩裂开来的右掌不断在这巨大的铁笼内逃避躲闪,却从未想过正面对上这头麒麟异兽。
足有孩童半臂长的锋利巨齿在烛火油灯下闪着渗人的寒光,随着又一声惨叫,场内仅剩的几个孩子又少了一个。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孩子身边有个伙伴,还是个拼死相救不离不弃的伙伴。
甚至于这孩子的半个身子都已经被异兽咬入口中,他身边那个有几分功夫在身的孩子还在拼了命的将他的半截身子往外扯。
身体断成两半,稀里哗啦的内脏争先恐后往外涌了一地,鲜血混着异兽腥臭的涎水,流到了时摇光的脚下。
“昭、昭阳。”
那个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孩子竟还剩着最后一口气,他疼得意识恍惚,被血水糊住的整张脸扭曲成一团,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昭阳,昭阳……”
背靠在铁杆上的时摇光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名字。
她缓缓支起身子,目光直直望向那个拖着半截同伴拼命往角落跑的孩子,望向那张双目赤红、悲恨交加的脸。
她眯着眼,仿佛依稀看见了一点熟悉的轮廓。
其实笼内光线黑暗,那孩子的脸上又是乱七八糟伤口和血痕,根本看不清什么。
但这个名字,再加上冥冥中的奇异的直觉,时摇光眼底闪过搏命的光亮,身形一掠,扯住小昭阳的胳膊奋力往后一甩,自己贴着异兽头顶的利角,险险滑了过去。
高台王座上,秦无籍把玩着酒杯的动作一顿。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卫重光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他抬手阻止了就要派人进笼的姬凌渊,笑眯眯开口道:“肉食搏杀,可比高手斗兽有意思多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