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泰帝轮番点动的手指一停,眼中现出阴沉的气息。
好一番诛心之罪,好一番不得不从!
向来乐观豁达的瓷满,悄无声息地怒了。
这位孙尚书一向自诩清正,实则最会皮里阳秋;那个在杏林宴上污了衣衫,在暗地里羞辱瓷满的贵女孙若,就是他家的嫡长女。
他们一家老的小的怎么对付自己,瓷满全都不在乎!蝼蚁碎嘴,学鸠嘲哳,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但是这糟糠似的老头子,竟然想用如此卑劣的话术撺掇元泰帝,伤害她幼崽的“母亲”!
瓷满心道:‘老东西,泥人尚有三分骨气,真当你郡主是个好脾气?!’
她看着孙尚书冷笑道:“若依孙尚书之意,祝景同又该如何自处?”
孙尚书眼皮一掀:“身怀妖孽,处死便是,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殿下,休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瓷满安静片刻,而后笑了。她招手道:“孙盈虚,你过来。”
孙尚书心里嗤了一声。
当年先太子何等风姿,何等威势,竟是虎父犬子,生出这么个东西来!沐恩郡主性格懦弱,不肖乃父,倒像是她那个倒霉祖父,活活窝囊死的先帝。
气急了,最多也就敢叫叫他的全名罢了。
嗤,废物。
孙尚书慢步上前,两手漫不经心地一揖:“殿下,有话讲就是……”
“啪!”
孙尚书左脸上唰地一凉,而后是火|辣辣地疼!不待他反应过来,右脸上又跟着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孙尚书:“你……啊!”
他发出一个音,瓷满就打一巴掌;再敢出声,她就再打!
耳光声清脆地回荡在南书房中,右相已经傻了,不知小郡主今日为何满身锋芒,竟然这么敢作为!
本该上前阻拦的程公公,也只是袖手看着,一动没动。他不拦,是因为元泰帝不会拦——
孙盈虚这老家伙自以为站在皇帝一边,却不明白沐恩郡主再怎么受忌惮,终究也是皇室。他一个下臣藐视郡主,本就是一项重大的罪名。
“啪!”
足足十余次后,孙尚书被扇得跌坐在地!目光怨毒地死死盯住瓷满,却见她慢条斯理地摸出条素色的帕子擦手,仿佛嫌脏。
“孙尚书,”沐恩郡主弯起杏眼,笑吟吟地说道:“本宫教你的规矩,学会了吧?”
孙盈虚:“你这逆王之……”
“啪!”
又是狠狠地一巴掌!
孙盈虚半边脸高高地肿起来,一颗下牙开始松动,嘴角不住渗出血丝。
瓷满学着他刚才的长腔:“看来还是学不会呀,真笨!”
元泰帝冷眼看着,半个字都没说,孙盈虚虽然恨到极处,却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强忍着肺腑中一股强烈的郁气说道:
“臣、知、错!”
瓷满将帕子一抖,收回袖中:“知错了就滚出去,天家之事,还轮不到你这种外臣置喙!”
孙盈虚死死盯着她,仿佛要用目光将她千刀万剐,但即便气得头发都要根根立起,却也不得不向她躬身行礼!
孙尚书捂着脸,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南书房;右相微衡也想起身跟着走,元泰帝却慢声道:“你坐下。”
右相屁|股上好像长了刺,不得不坐,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元泰帝看着瓷满:“阿满,你如今是真敢作为,真敢出头了。之前那些年的乖顺,想来全是装的。”
瓷满一撩裙摆,扑通一声跪下,干脆利落地给元泰帝磕了个头:
“陛下,您亲手将我养大,夏日带在身侧,冬日抱在膝头;阿满虽然愚钝,却也是知道亲疏远近,知道衔草结环的人,绝不会给陛下添些莫须有的麻烦!那孩子出生以后自然姓祝,请您放心!”
这头磕得十分响亮实在,元泰帝看着自己亲手娇养长大的女孩额头渗出血迹,不自觉握了握拳。
“阿满,”他声音和缓了不少:“不是叔叔非要诛杀祝卿。而是这天下流言已经快止不住了。”
元泰帝一抬手,程公公便将御案上最高的那摞折子随便取出一本,展开来放在瓷满手心。
内容一目了然。
这些年大小天灾不断,各地都传言说是今上得位不正所致;如今状元郎男身产子,有违天和,定是皇室触怒了神女,才会降下如此不祥之兆!
触怒……神女?
瓷满脑中霎时想起刚才后园之中,程公公说过的话——
‘殿下,今年的舞祭,您不去凑一乐吗?’
是了!
瓷满双眼霎时一亮!
稚邑舞祭,祭得就是神女!如果她能夺得头筹,成为今年的‘悦天女’,神女降罪的说法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陛下!稚邑舞祭就在一个月后,请给阿满一次机会!”
瓷满膝行上前,目光澄澈明亮,两手搭在一处向前一推,可爱明艳的脸庞上满是坚定之色:
“若是儿臣能在稚邑舞祭中夺魁,消散流言,请您让祝景同名正言顺地与儿臣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