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挤在菜花巷外的人群里,一边抻着脖子往门里瞧,一边留神听着旁边人的言语。
旁边一个大婶上下在他身上扫了一眼,撞了下他肩膀,神神秘秘地说道:“后生,瞧你像做官的,认识状元郎不?”
图南立即道:“嘿,也算略有几面之缘吧,婶子有话要说?”
“哎呀,”大婶口中发出十分惋惜的一声叹,眼中四射着八卦的光彩:“以后有机会,你好生安慰安慰他吧!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就这么……不干净啦!”
“不干净?有意思!”图南立即掏出一把瓜子与她分享:“婶子详细说说?”
大婶压低声线,眉飞色舞:
“我家就住巷子头,亲眼瞧见郡主娘娘的马车将小祝状元带了回来!哎呦你是没瞧见,状元郎那小脸白的,啧啧,恁地惹人怜惜!”
图南想起祝景同那些翻云覆雨的手段,一时难以将他和“惹人怜惜”四个字联系起来:“不干净又是怎么个过程?”
大婶并旁边几个瞧热闹的妇人揶揄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还娇俏地推了图南一把,将他推得一个趔趄:
“你这后生好生顽皮!没瞧见刚才太医院的人进去又出来了么?听说这寻常百姓若要‘伺候’皇室,需要先验验身体有没有什么毛病,然后才能承宠呢!”
图南被“承宠”二字劈成了外焦里嫩的一团,半晌难以言语:“不至于吧,太医们不是出来了么?”
大婶一脸“你不懂”:“太医不出来,还能瞧着郡主娘娘……行事不成?不过该咋说是咋说,人家郡主娘娘就是讲究,都猴急成那样了,还不忘给状元郎做检查哩!”
众妇人很懂地咦嘻嘻嘻笑成一团。
图南:“可是殿下刚才明明出来了呀!”
大婶:“你瞧郡主娘娘那脸色黑的,显然是没尽兴!以后肯定还得来呢!”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小宅子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老仆老泪纵横,一声长叹,竟像是不忍言语一般,抬起一只袖子挡住眼睛踉踉跄跄跑了出去,边跑边说:
“少爷的命,好苦!”
图南看着那位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缥缈如凡尘谪仙的回春手郝医仙的背影,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变得玄幻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更玄幻的还在后头!
图南跟着人群往里挤,几乎是被推着进了祝景同的卧房——
衣衫遍地,床褥凌乱,素色的床帐被抓成一缕一缕散着;床头床尾的柱子上还挂着四截麻绳;
配上祝景同裸|露在外的一只略带红肿印记的脚腕,很难不让人幻想那绳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这位大荆朝开国以来最“苦命”的状元郎披着半碎的里衣仰面斜靠在塌上,身上的衣服明明没露出什么重点,却湿了一大片——
湿衣勾勒出线条明显的胸膛和手臂,尤其是下腹上两条人鱼线,直延伸到令人遐思的米色下装里。
祝景同脸上和脖颈上遍布着暧昧的红痕,双手无力下垂,一双眼盈着些许水光,目光却已麻木僵直。
后来这一幕被图南赚外快写话本时写了进去,叫做:‘他明明什么都穿了,却好像什么都没穿!’
人群哗然,啧啧啧和咦咦咦的声音此起彼伏,图南三步并两步冲上去半跪在床前,不动声色地挤开了大婶们跃跃欲试的咸猪手,紧张地大声问道:
“这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祝兄么?下午你还好好的,这是病了还是怎地?”
而后他震起功法,向祝景同传音入密:“需要我做什么?”
祝景同看都没看他一眼,却同样传音回来:“配合,扩大此事。”
图南一点头,祝景同的目光便扫向围观的百姓。
“啊,冤,臣愧对陛下,不能效命了。”
他面无表情,干巴巴地说出了那句关键的台词:
“臣,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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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司谏不堪羞辱试图自尽的消息,几乎是和永昌伯一起跨进殿门的。
乾清宫正殿上,元泰帝连着服了半瓶护心丹,还让人给御史大夫也吃了几粒;因为小内官们进进出出,将柳洇的死讯也带来了。
原来柳大夫在柳梨树前喷了一口血,又跪拜数次;他本有心病,经过此事,太医院竟没抢救得回来,两刻钟前便死在太医院的诊房里了。
听说死的时候,手里还掐着那朵白色小花,现在小黎夫人正带着几个孩子往那边赶。
谏院众人哭天抢地,御史大夫更是已经一口气背过去了,定国公冷声道:
“尔等应该庆幸,若落到老夫手里,绝不叫他走得如此轻松。”
谏院正言满带泪痕,知道柳洇的事不占理,迅速拿住了重点:“柳大夫之事经年繁复也就罢了,我们祝司谏的清白又怎么说?!”
定国公来的时候,威风八面震慑一片,如同杀进原始武器群的一顶机关枪;然而那祝司谏“骤然失贞”的消息一来,这机关枪砸吧砸吧嘴,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