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以前,如果有人跟我说穿书这事儿是真的,我大概会直接请他去医院看脑子。
直到我真的穿书了。一次车祸,我眼前一黑,就这样从苦逼大学生穿成了某修仙小说中的炮灰大师兄。
穿过去时剧情还没开始,我八岁,男主二师弟六岁,女主小师妹五岁。初次见面,三个萝卜头个子都没剑高,就被家里人送来学剑修仙。
小师妹贵女出身尤其娇气,见家人真就那么走了,抱着布娃娃原地愣了一会儿,慢慢就开始抽泣,大大的眼睛泪光闪闪,头上的小花步摇晃啊晃,很像那种漫画里的q版小人儿。
小师弟则全然没有家人这种东西,他是被师父二两银子从拐子手里买下来的。拐子拿了钱走得喜气洋洋,小师弟就缩在角落里抱膝坐着,神色冷漠地望着下山的路。
听到小师妹哭得伤心,他也没有转头去看一眼。只有我旁观着心想,萌妹酷哥果然是绝配,这门亲事我同意了!遂上去一人给了一颗糖。
“师妹不哭,大师兄给你买糖吃……师弟?别看了过来吃糖……喂喂喂,赶紧的!”
我把饴糖放小师妹手心,顺带撸了把她软绵绵的头发,转头想对师弟如法炮制时,他抿着嘴角后退了一步,万分戒备地看着我。
别说,他的眼睛还挺漂亮,是一双深邃精致的桃花眼。从眼睛往下,鼻梁高挺唇色淡薄,黑色的长发乱糟糟披在肩上,瘦骨嶙峋,仔细看的话右耳还有残破的耳洞,拿小段木枝穿着,血迹干涸。
乍一看简直是个漂亮女孩子,但那双眼睛又黑又冷,仿佛淬了毒的尖刺。见我看得呆了,又带出一点若有若无的嘲讽来。
这倒霉孩子!果然是个讨嫌的男孩,和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八竿子打不着!
这样子真能以后福泽天下吗?真不会半路就嘲讽值拉满,被群起攻之?
我深感怀疑。于是偶尔教育师弟礼貌宽和,顺带指点小师妹远离外面那些渣男。
一切完美。直到十年后他二人下山,我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师弟他确实礼貌宽和了,但仅限于决斗之后——砍瓜切菜一样打败别人,然后再彬彬有礼一欠身,这不是更加嘲讽吗!
这也就算了。更离谱的是小师妹,她被我传授了太多恋爱宝典,竟然直接猎物变猎人,鱼塘遍仙界了!甚至别人因爱生恨找上门来决斗,她会无辜地一扶步摇:“你确定要跟我打?想好哦,要是伤到我一点,我大师兄会直接要你的命的。”
我威名太盛,来人再愤怒也只得含恨退走。当然也有了解我的,知道我平时并不守在师弟师妹身边;别说守在他俩身边,甚至很多时候都不在师门,连师父都找不着我人在哪。
这种时候就是复仇的好时机,被师妹渣了的,被师弟斩于马下的,看不惯我的,眼红我们师门的,暗搓搓联合起来要搞事。
结果一般都是被师妹的鱼鱼通风报信,然后师妹往洞府一钻清点符箓法宝揣身上,师弟则去我仿佛战后废墟的洞府勘察一番,艰难地推测出我去了哪里。
我印象里闹得最大的那次,其余三门六派的受害者联合起来,其中不乏元婴化神的年轻强者。而我浑然不知,借着被师父派去帝都传信的机会,和帝都纨绔们厮混在一起,嬉笑怒骂打马过街,玩得不知昼夜。
后来师弟终于找到我时,已是次日黄昏时分。我躺在花楼姑娘们绯红色洒金的丝帛绸缎里,长发铺开衣襟松散,那柄威名赫赫的“挽春剑”随便丢在一边,一排空酒坛子歪歪倒倒滚在边上,酒香馥郁满室。
师弟提着灯走进来,也不急着叫醒我,只挽起袖子,拿温热的布巾给我擦干净头脸和佩剑。我朦胧中醒过来,他才低低地唤我一声:“大师兄,出事了。”
“噢?噢……”我酒还没醒,半靠着案几,微微蹙眉看他。
师弟很贴心地递来醒酒汤,又伸手轻轻替我揉按太阳穴。
外面传来姑娘们婉转的歌声,绚烂流转的灯火泼洒进来,勾勒出师弟挺拔而沉稳的身影。我被他扶起来,居然要艰难抬起头,才能看清他高挺的眉骨和凌厉的下颌,还有半藏在阴影里的淡漠眼神。
那一刻我才骤然发觉,他已经完全长大了。
我仔细端详他,在我的脑海中,当年那个阴鸷小美人终于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他和原著里那个强大如斯、力挽狂澜、喜怒不形于色的沧溟仙尊一点点重合。
我内心欣慰之余,又不免想起,既然他这个主角已经长成,那么我这个炮灰也快下线了吧?
果不其然,回去打退三门六派的联盟后,没过多久,就传来魔尊重现世间的消息。我作为名门大派重华派的大师兄,为保护各派后生,在魔修袭击中自然是挺身而出,最后被阴险狡诈的魔修一爪穿心。
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第二次死亡时我感觉良好,比起胸前的血窟窿,更令我惊悚的反而是我小师妹——她看到我身死,目眦欲裂瞬间爆种,灵力激荡中半身衣服裂成碎片,露出了白皙且平坦的胸膛。
——他妈的,我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小师妹居然是个男的!
我深深感到被剧情玩弄了——后来过了很多年我才反应过来,不是剧情玩弄我,是我当年看书太不仔细——那小说封面上明晃晃写着“耽美”两个大字,可我偏偏没有注意!
但当年我还没想明白,所以完全可以说,我那时是万分郁闷含恨而死的。
也许是我怨念太深,很荣幸,我又一次地没死成,而是重生在了一个路人小弟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