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觅夏和路温纶下了车,就在院门口碰见了龙襄。
简觅夏站得有点远,只看见一抹背影,龙襄带着手里的烟盒一起离开了。
路温纶很愤怒,吵了好几句,没能让人回头。
看起来,他们最近频繁争执,路温纶仍旧一头撞上去。
简觅夏先进了画室,和老师打过招呼了,在靠边的位子坐下。路温纶耽误了一会儿才进来,随意坐在简觅夏旁边的矮板凳上。
看她已经起框架打型了,路温纶从画筒里取出素描纸,用胶带固定在画架上,拿起铅笔。
“怎么了吗?”简觅夏轻声问。
“哦,龙襄。”路温纶顿了顿,“我妈她干妈。”
简觅夏恍然大悟,怪不得路温纶之前说什么妹妹、欠人家的。路家出事,应该也波及到了龙襄家里。
“她……不是比我们大一届吗?”简觅夏莫名补充,“在篮球场看到过她。”
“嗯,就小我几个月,读书早。”
简觅夏原以为路温纶不想说,没料想他蛮坦诚,“我初中有半年没读书,留了一级。”
路温纶似乎不想称呼龙襄为妹妹,自然,旁边的人也只当他们发小。
“没怎么,”路温纶想起来回答问题,“她爱学学不学玩去吧。”
简觅夏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把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静物上。
来之前,简觅夏在网上查过北京画室的资料,看起来都奔着艺考去,很专业。但来的这个画室开在胡同院儿里,规模没有想象中大,开办的是一个退休教授,一些毕业学生来当辅导老师。
外边院子树木参天,累起一层一层的架子上养着盆栽草木,大大小小都有。
简觅夏以前的画室氛围也这么松散,虽是爬满爬山虎的红砖墙,南方风情的绿意盎然。他们画石膏或静物,也是屋子里放一个矮桌台,打一两束光,学生围绕着坐,边画边闲聊。
他们不是临届艺考生,都被视为爱好者。老师一般不会巡查,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看。
画室的要求和之前差不多,用施耐德铅笔,和一种像橡皮泥的可塑橡皮。画素描的铅笔或炭笔只能用美工刀削,要削得尖长、足够用一阵,且不易折断。简觅夏提前准备好了铅笔,各种型号都有。
画室老师询问了简觅夏学过的内容,想看她的程度,便让她试着画静物素描。今天的静物有玻璃酒瓶、木盘和一盘苹果、橘子、葡萄串。地下铺暗绿布。灯光从右上方打过来,一层一层阴影投下来,不简单。
简觅夏画得有点慢,她想耐心一点,把线条打细腻些,让明暗变化更丰富。
画画时人容易沉浸,等胳膊泛酸了,她停下来。
只听旁人刷刷铅笔划纸,一看才发现,几样东西都画上了,但线条粗糙、狂躁。
该深的深不下去,要亮的便亮不起来,玻璃瓶反光、葡萄光下的透亮统统没有。基础练习除了造型,讲究一个灰度明暗的分寸。路温纶压根儿就没这个概念似的。
看得出是画一段时间的,基本功都有。他是不想画。
“你学多久了?”简觅夏问。
“上学期,应该是暑假。”
“以为你学很早。”
“小时候学着玩儿不算啊。”
“老师不会按程度分班吗?”
路温纶顿笔,“你想说什么。”
“没有,就是,”简觅夏“是”不出个所以然,作罢。
已经有同学主动拿画儿去给老师看了,简觅夏用橡皮擦去手掌侧不小心按出来的铅印,说:“我去给老师看看。”
路温纶取下画,也去。
简觅夏觉得这哥挺不容辩驳的,便没劝他再画一画。
外边一间屋摆着钢琴,好玩的小孩弹了几个音符。老教授端壶搪瓷茶杯在旁边看着,让更贴近时下艺考审美的青年老师帮学生改画。
路温纶走过去,他笑呵呵问:“跟小襄儿吵架了?”
“您真是。”路温纶想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学生逃课,您就让人这么走了。”
老教授喝了口茶:“‘无可寄托者,用心燥也。’语文课学过吧?”
简觅夏排到辅导老师跟前,用心看老师改画。她的程度在老师们预想之外,但也有些偏差了的坏习惯,像基础排线
老师叮嘱说,及时改过来就是了,还有时间。然后拿了两本历年考卷画册,让简觅夏买来多临摹。
同学们都站旁边,听老师挨个点评,多学点东西。简觅夏也一样,到旁边等老师评路温纶的画。
老教授拦住了,说:“你下周交两张临摹来。”
看来这次画太糟糕了,“用心燥也”说的就是他。
这么多人看着,路温纶没再揶揄,拿着画回座位,收拾东西。
简觅夏跟过去,说:“你走了吗?”
“不走做什么。”
“那我……”
“你找不到路啊。”
简觅夏抿唇,“我会看路。不会看也知道问。”
路温纶觉得这话像嘲讽他,又说不具体。他跨上邮差包,说:“走吧。”
“啊?”
“先送你回去。”
两个人上了车,路温纶捧着手机玩。简觅夏说:“我知道路了,下次不用接送,太麻烦了……”
路温纶蹙眉,“你别这么假惺惺行不行。”
简觅夏耳朵一下红了,有点生气,“我没……”
“我最烦人扭扭捏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