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湿透的手掌慢慢张开,掌心一朵雪白发着淡光的花朵。
——是临江仙。
顾夜山弯起唇角,“在水里的时候看见了,就扯了朵下来,要不是小麟来得太早,我还能多摘几朵。”
李清圆也忍不住弯弯眉眼,伸手接过这一朵被水打湿的花,嘴里却埋怨:“要是小麟来得再晚点,你就成死人啦。”
她轻轻捏住临江仙纤弱的绿梗,看着它的光泽逐渐黯淡,忽而后悔道:“不该摘下来的。摘下来就不发光啦。”
原来有些东西,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能握在手里。
坤阴们向来敏感,但顾夜山完全不懂少女话中之意,刚刚差点淹死,转头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抱着小孩起身。
忽而,顾夜山气得一踢石头,“让那个人跑了!”
李清圆:“我记得他的长相,明日我把他的画像画出,你拿着去官府抓人就好。”
顾夜山笑起来,“公主好厉害。”
李清圆别过头,手中紧紧捏着湿漉的花朵,轻轻“哼”了声。
——
顾夜山先把公主送回船上,然后提着竹篮,在窗前坐了一夜。这夜小孩哭了几次,她提着篮子甩了几次后,终于学会把她抱在怀中。
灯火下,她打量着捡到的小孩,回忆当时娘亲哼的童谣,也哼了两下。
“呜哇——————”
小孩哭得更厉害了。
顾夜山堵着耳朵,甚至想解开自己的衣袍给她喂奶了。
但转念一想,她也没奶啊。
这一夜实在煎熬,等到第二日清晨,顾夜山提着竹篮火速下船,在甲板上和晨练的顾虎撞个正着。
“将军,”顾虎憨厚笑着打招呼:“你起这么早啊。”
顾夜山眼下青黑,神情憔悴,从他身边走过,走了几步,突然想起顾虎早就娶妻生子,便折过身,问:“你回带娃吗?”
顾虎:“啊,当然会啊!除了喂奶我啥都会,当年我媳妇……”
话未说完,一个竹篮丢到他的怀中。他低头一看,吓得差点把篮子丢出去,磕磕巴巴地说:“将将军,这这哪里来的?”
顾夜山摆手,“跟我去官府。”
顾虎抱着小孩走下船,想要问出这个小孩的来历,但顾夜山把手放在腰间的鞭子上,沉默着往前走。
本来按照计划,应该早上就动身赶路。然而现在她离开了,船队只好在江边等待。
来到官府前,顾夜山想到什么,对顾虎说:“你先去找点东西喂她吃,她应该是饿了。”
顾虎:“好咧!”
目送男人抱着小孩转身离开,顾夜山站在官府前,静静看着牌匾上那几个字,握住手中的鞭子。鞭子破空而出,打在门前的击冤鼓上,发出重重一声响。
这时天还刚亮,天光蒙蒙,官衙门未打开。
她甩手一鞭,震得牌匾都快震三震,灰尘扑扑落下。
“谁啊?”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门中传出。
她挑眉报上自己的名字,“顾夜山,顾愿。”
“哪个顾夜山?总不能是长庚那个……”两扇门急遽打开,里面露出个衙役模样的人,他大抵刚刚想起长庚那个顾夜山如今就在启明城里,忙不迭开门,嗫嚅着道:“大、大人,您怎么有空来了?”
顾夜山大步走到明镜高悬匾下,甩给他一张画像,“找人。”
没多久,县令县丞带着一大帮子人过来了。
最开始船队停在启明城的时候,县令就带着一堆珍宝想来见顾夜山。但顾夜山以时间紧迫为由,连船都没让他们进。
如今她亲自来到县衙,县令看着这尊大神,心中吊着一口气,害怕又紧张。
大神坐在堂前,长腿往前伸,手撑着头,倦怠地打个哈欠,一副困得要死的模样。
县令端过去一盏热茶,问:“大人,您大驾光临,来我们这里,真是——”
“停。”顾夜山打断他的客套话,“画像上那个人找到没有。”
县令将茶放在桌案说,笑道:“在派人过去抓了,大人的画像画得真好,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叫张全,是张老爷家的管家。”
顾夜山长眉一挑,“张全家有新出生的婴儿吗?”
县令摇头,“没听说这回事啊。”
“那张老爷家呢?”
县令道:“那倒是有的,张少爷的小妾快到生产的时候了,那个女人以前在花巷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漂亮。”
顾夜山瞪他一眼,他自知失言,连忙闭嘴。顾夜山喝口茶,不咸不淡地说:“那把张家的人都抓过来吧。”
县令为难地说:“全部?”
顾夜山:“嗯,全部。”
张家是启明城的富户,一栋宅院占大半条街。县令本不想得罪他们,但用脚趾想了想,得罪启明城中一个富户,总比得罪全大燕最有权势的少将军要好得多。
衙役们速度很快,也许是畏惧顾夜山的身份。
一盏茶还没喝完,堂前已经挤满了张家的人。
顾夜山放下茶,认出其中一个壮汉就是昨夜在江边人祭的那人。但对方似乎没有认出她。她招招手,叫那人过来。
张全白着脸,先看了张家老爷一眼,接着目光闪烁地来到堂前,还没到顾夜山面前,一鞭子破空而来,甩到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