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圆气得喊:“顾夜山!你是不是有病!”
顾夜山淡淡看她一眼,再次重申:“它不会带来什么祥瑞。”
“好,它不是瑞兽。”李清圆蹙起秀眉,淡金的眼瞳里蒙着层水雾,明亮如宝石。她气恼咬了咬姣好的唇,小声说:“可是它好可爱。”
顾夜山偏头看过去,李清圆也抱着小麒麟在望她。
两人目光相触,顾夜山凝视着公主琥珀色的瞳孔,鼻子嗅了嗅,又闻见淡淡的栀子花香。她的目光不自觉往下,李清圆领口被小麒麟扯得半开,锁骨纤细,细腻肌肤白得发光。
还有几道不知怎么弄上去的掐痕,桃花般长在她的锁骨上。
空气中香甜的花香又浓起来。
顾夜山拧了拧眉,猛地放开手,扭头往外走。
李清圆因她突然松手,身体趔趄几下,差点摔在地上。她咬着唇,心想这个女人真是烂透了,性格又狗、又不通人情,自持有点战功,就不把人放在眼里。
简直一无是处!
……除了身上的信香略微有一点点好闻外。
顾夜山忽而回头。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她盯着锦衣华服、怀抱麒麟的少女,许诺:“公主,你可以带着它,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李清圆怔了片刻,而后嗤道:“只是带只小麒麟,哪会出什么事?”
顾夜山默不作声,摸出一支竹哨,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尖利的哨声在林中响起。
没多久,顾虎带着人找过来。
听见脚步声在林中响起,顾夜山提前出去,拦住他们,让他们在林中戒严,等待大部队过来。她拿出一些行李,折回林中,将干粮和清水分给李清圆。
李清圆情绪大起大落,也有些困乏,接过顾夜山递过来的粗糙饼子,只咬了一口,就差点吐出来。
顾夜山喝口水,把水壶递给她,“现在只有这些东西,等公主的车辇过来,就能吃上糕点了。”
李清圆接过水壶,盯着壶口。
那儿还有点湿润,水色晕开,她抬起头,下意识看向顾夜山。
顾夜山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问:“怎么?”
李清圆摩挲粗糙的水壶,眼前浮现女人染着水色的红唇,脸微微一热。她连忙低下头,否认:“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顾夜山蹙着眉,闻见空气里的栀子花香似乎更浓了一点。
带有奶味果香的甜蜜在她唇舌间迸开,她下意识舔了舔犬齿,往旁边走几步,离李清圆远了些。
李清圆用水壶喂小麒麟喝了些水,揉揉它的脑袋。
顾夜山冷冷看着这幕,看见小麒麟在地上打滚,又用肉肉的爪子勾拉公主华丽的裙摆,勾出几条金色丝线。
她忍不住嗤了声,心中骂:色胆包天的孽畜。
骂完,揉了揉鼻尖,又觉得这句话像是在骂自己。
公主忽而扭过头,问:“你讨厌山海兽吗?”
顾夜山避开她的视线,回:“算不上喜欢。”
山海异兽体型庞硕,破坏力巨大。好在它们数量稀少,常年栖息在山岭深海这样的幽静之所,没有给凡人带来太多的灾厄。
李清圆揉着小麒麟的脑袋,“它不可爱吗?”
顾夜山想了想,说道:“燕国的南边有一种山海兽,名叫蛊雕,是鸟,但是头上长着角,声音像婴儿。每年它都会飞出来,到附近的村落吃人,一直吃十来个精壮的男人才会饱。”
她瞥眼在地上打滚的五彩麒麟,眼神微沉,“它们只是畜生,看着再可爱,也会伤人,会吃人。为什么要喜欢?”
李清圆抱住小麒麟,低头默了片刻,而后抬起头看着顾夜山,说:“可是,小麟也不会故意去伤人呀。它和那些凶兽是不一样的。”
顾夜山凝视少女圆圆的眼,心想,公主养在深闺,和其他坤阴一样,美则美矣,实在是有些天真烂漫。
也是。
少女是倾尽帝国之力、集天下金玉养出来的一朵人间富贵花,不识人间疾苦,也不该去见人间疾苦。公主与她这种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顾夜山扯扯苍白的唇,“是,公主说得对。”
李清圆咬了咬唇,这样的微笑她见过很多次。乾阳在看着美貌坤阴时,总会露出这样傲慢而高高在上的笑,看似是附和,其实不过是把她们当成孩童敷衍。
在乾阳眼里,坤阴只是被陈列在后院的精致工艺品,是养在花园一朵美丽柔弱的珍奇花卉。她们被圈养在深闺,可以任性、骄纵、无理取闹,但不能有与乾阳平起平坐的地位与能力,甚至不配在谈话中被认真对待。
和兽有什么区别呢?
李清圆抚摸麒麟琉璃般璀璨的角,心中想到。
片刻后,她眸子露出几许锋芒,抬了抬下巴,用乾阳们最喜欢的,无害又天真的口吻说道:“况且,有将军在,我为什么要怕山海兽呢?”
顾夜山对上她濡慕又敬仰的眼神,心中稍稍疑惑,但不由自主生起些细微的雀跃。没高兴多久,她就见李清圆睁着湿润柔软的眸,声音又轻又柔地说道:“蛊雕再凶,一次也只吃十来个人,吃饱就回家睡觉。但是——”
“将军每次出征,死的人成千上万,白骨铺路、流血漂橹,生民血泪,就算所有吃人的山海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将军手底下的人命吧?”
“所以,我才不怕山海兽呢。”李清圆微微笑起来,看见顾夜山陡然苍白的脸色,高兴地总结:“将军才是世上最凶的凶兽呀。”
静默半晌,顾夜山才偏过头,摸摸嘴角,小声道:“我要是凶兽,早把你吃得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