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从和抬脚又狠狠踢了两脚,王明赶忙上来拉他,呵斥道:“家属情绪激动也是正常的,差不多得了,再打可就犯法了!” 抬眼示意让同事把人拉走,自己走到温碧珠跟前。 温碧珠那会还在嚎啕呢,王明在她耳边低声了两句,温碧珠顿时愣在原地,过了片刻,竟是跟着王明也上了警车,只留下哇哇大哭的周文语,和一脸愤愤不平的刘秋花:“警察同志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媳妇儿正经还是受害人呢!怎么能一块抓走,她身上还有伤呢!” 王明面色不变,一字一句回道:“是不是受害人,法律说了算。法律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当然,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张从和一个冷冷的眼神人飘过刘秋花,刘秋花嘴皮子哆嗦哆嗦,忽而打了个寒颤。 不到夜里,整个村里都传开了,今天村里来了个大大大案子。今天把周文语当做人质控在手里的那个瘸子,压根不是想要孩子想疯了,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贩子。今天来抓他的那几个便衣警察,就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张权贵被抓了以后,村长张友生就带着民警王明在整个村里做宣传,让大家伙看好自己家的孩子和女儿。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专门就有人贩子团伙去乡下地方抢孩子,抢了孩子要么卖到别的省份去,要么就是打断腿上街乞讨,一口饱饭不给吃不说,如果一天要下来的钱不够他们的要求,还要挨打的!还有女人,专门就有拐带妇女的,骗去山里给人家当媳妇儿,一家子几个男人就买一个媳妇儿,轮着生孩子!还有被卖去淫窝的,下场就就是生不如死!” 张友生抽着水烟,站在村口对大家喊:“大家都注意一些!村里要是来了陌生人,都警醒一些。尤其是老少爷们,自己的孩子和女人都照看不好,你们心底里过意得去么!” 被人喊回来的周爱军在村口听了这句话,脸红的不敢抬头,急急地擦着人群回家去了。 几个村民见王明面嫩,有女人打哈哈问他:“这位警察同志,那个张瘸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不是说就是想买个孩子么?” 王明一张娃娃脸,看着就喜庆,和颜悦色回道:“具体还在查呢。” “怕判个死刑都不够!”张友生在一旁磕着眼袋子。 村名哗然一片。 “带弟这也就是运气好!”张从和喝下一口稀饭,搁下筷子,“那个张权贵,后头跟着一整个贩卖人口的团伙,他也就是个下线,说自己和老婆生不出孩子来,四处找人买姑娘,都是选的半大不大的,先是留在身边干活,等人来了就节奏卖到山里去当人家的童养媳。” “嫁人不还好么?”当时张友生说到这个的时候,有人在起哄。 张友生沉着脸剜他一眼:“穷地方,五个兄弟一个媳妇,你让你闺女嫁过去?” “畜生,这种人就该下地狱!”张秀珍气得直哆嗦。 张从和看了一眼周带弟,没敢往下说,怕吓到她。据王明说,这个张权贵领回去好几个小姑娘,还没送出去就被他……他老婆倒不是心疼姑娘,而是吃醋了,才总是催着他送走。 “张权贵说是不能生育,实际上,外头还几个小老婆,光孩子就有一子两女。”张从和说。 “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国家就该枪毙这种渣滓!”张秀珍骂着,将周清扬往怀里揽了揽。 周清扬赶忙说:“妈,我没事儿。” 隔壁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周文语尖锐的声音传过来:“爸,我疼!” 张从和侧耳听了会,问张秀珍:“不过去看看么!” “不去!”张秀珍言简意赅。温碧珠白天被抓走后,周爱军还过来想要求情,都被她挡在了门外。这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刘秋花也是个糊涂老太太。张秀珍生自己的气,更生这三个人的气,她的孩子,凭什么由他们算计打卖!张秀珍甚至觉得,这个温碧珠就该关进去几年,否则她咽不下这口气! “活该!”张秀珍又追了一句。 张从和知道这会张秀珍气得够呛,笑笑道:“让他们受点教训也好。”如果当时真让他们得逞,带弟这会真不知道在哪儿受苦受难呢! “别气了姐。”张从和将话题拉了回来,房子的角落里堆着好几匹布料,还有一台崭新的缝纫机,张从和说:“来之前我去了一趟黄师傅那,他托我带了这些布料给你。听说最近他的成衣店生意很好,城里好些人都找他定衣服,这回他找你代工五套,半个月内就得要。” “半个月……”张秀珍一沉吟,咬咬牙道,“没问题。” 三天一套衣服虽然紧了些,赶赶工还是可以的,她早早就和黄于毅说好了,一套衣服她抽十块钱,这五套就是五十,如果能做下来,不比去单位上班差。 “不要太辛苦了。”张从和心疼这个姐姐,看看一旁的周爱国,面色倒是红润,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人,可是就是不醒啊!如果周爱国能醒着,怎么能就看着温碧珠这么欺负他们一家子老少,温碧珠敢动周带弟一个手指头,周爱国就能把她丢进河里! “半个月后我正好要带你姐夫去医院里复查。”张秀珍回道,“正好把衣服送到城里去。” 张从和又说:“最近城里的东西真是越来越贵。” 周清扬正扯着耳朵听着呢,听到张从和说到点子上,赶忙奶声奶气回:“蓝图家的店里东西也越来越贵了,原来两毛钱能买一块肥皂,现在都涨到三毛钱了!大家还要抢着买呢!” “得亏前些时候我给你多屯了点东西,不然哪里能用得起喔。”张秀珍回。 张从和摸摸周清扬的脑袋,像是在顺狗狗的毛一样顺着捋周清扬的头发,周清扬嘟嘟嘴,张从和咧嘴一笑,轻声对张秀珍道:“我总觉得带第是个宝贝儿,你瞧她脸上这道疤了么?按命理来说,她这个是不破不立发,加了这道疤,反倒是个富贵天成的命相!” “要什么富贵天成!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了!”张秀珍回他。 张从和抿着嘴笑,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给周清扬,逗她:“小舅和妈妈有事要商量,你带着弟弟出去玩会儿!” “这大晚上的你让她上哪儿去!”张秀珍拉住周清扬,周清扬笑道:“妈,我带飞飞去蓝图那看电视去!” “哦哦哦,看电视去咯!”周文飞鼓掌笑道。 周清扬牵起周文飞的手往蓝图家走,站在门外,就听张从和说了一句:“姐,我把所有的钱都拿去进货了……” 周清扬脚步停了停,自己摇头笑了笑,带着周文飞往蓝图家走。 蓝图家的小卖铺不出意外地挤满了人,这么大冷的天,门外都站着好几个邻居。张清芳笑骂站在外头的人:“平常抽烟不心疼钱,看个电视几毛钱都舍不得的啦,站在外头不冷?” “不冷,反正能看见!”那人笑着回。 “扣死你算了!”张清芳回着。 周清扬一出现,小卖铺里头的人都动起来了。今天出了这桩事,周清扬可就是苦主之一,大家看她不免又是同情又是庆幸,再想起躺在家里的周爱国,对着两姐弟越是心疼起来。大家这个塞把糖,那个塞点花生米,周文飞手里兜里都被塞满了东西,就是周清扬也是捧着一大把瓜子哭笑不得,兜里还有不知道是谁塞的几毛钱。 张清芳拿了个大袋子给她装起来,脸上是明媚的笑:“哟,这会倒是大方起来啦。” “给孩子的买点吃的!”外头嘿嘿笑起来。 周清扬认出是村尾的一个老头,也喊不上名字,只能对着他笑了笑,那老头点点头,皱纹满布的脸上挂上一丝笑意。 蓝图见了人,赶忙给她vip高端专座——电视机正中间的位置,让周清扬坐了下来,兴高采烈介绍:“瞧见没,倚天屠龙记,那个梁朝伟,看到没,比我好看那么一点!” 周清扬脸抽了抽,小小的黑白电视机里梁朝伟布满胶原蛋白的脸上带着痞痞的笑容,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虽然对倚天屠龙记的内容再熟悉不过,在这种娱乐设施匮乏的地方,看起电视来仍旧让人有极大的满足感。 她正看着呢,蓝图凑在她耳边说:“你知道今天咱们遇上的那个张林旸是谁么?” “谁啊?”周清扬看他,“不是村长的孙子?” “是村长的孙子!”蓝图皱着鼻尖,做了个鬼脸,低声道,“我妈说,村长的儿子是县里的警察局局长,所以,张林旸就是警察局局长的儿子。那个人贩子的事情,指不定就是村长告诉他儿子,才查得这么顺利的!” 周清扬“哦”了一声,想起张林旸那张水波不兴的脸,暗暗地想,这是又欠了他家一个人情了。 蓝图挨着她,低声说:“我觉得,那书我就不借给他了!” “啊?”周清扬愣了愣,蓝图斩钉截铁说:“下回我去县里,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再给我寄一套书,我送给他得了。好歹替你还点人情!” 周清扬:“……”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蓝图老大这种罩着小弟的自觉性到底是什么时候萌生的,这就安排上了,还要安排地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