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了。”

“那孩子我先接回去了。”

吴姨有些眷恋地看了看温溪，尽管有些不舍，也只能点头。

温溪没有拒绝，她只是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跟着温暮新回去了。一路上，他们相对无言，气氛也十分尴尬。温溪对着个应该叫爸爸的人，心绪十分复杂，想期待可不敢有期待，想接近可不会接近，有恨却又不知道怎么去恨。

温暮新也是一样，他抽了好几次烟，欲言又止。看着这个想抛弃，又不能完全置之不理的女儿，他嫌弃过后悔过惭愧过，最后，他还是不能有悖伦理。

“对不起。爸爸……”温暮新叹了口气，顿了顿，解释道：“没有不要你。只是……”

“我知道。”

“你后妈也不是那种歹毒的人，你也别误会她……”

“哦。”

“那件事我也听说了，如果你缺钱，可以和爸爸说……”

“我没有偷，是温文拿的。”温溪冷静地解释道。这是傅清时告诉她的，因为这件事事关她的清白，所以傅清时特地让人留意了，特地调查过。那条项链是温文拿的，拿了以后就栽赃给温溪。而这事施婉莹后来也是知道了的。

只是没有人也只把冤枉了她的这件事当作没发生过。

“你……”

“你爱信不信。”

大约是温溪眼睛那股决然，温暮新满腔的话顿时化为虚无。他咽了回去，什么都没有再说，最后只道了句：“回去以后，好好和你后妈相处，她毕竟是你的长辈。”

他们刚到家，就看到施婉莹他们。施婉莹一上来就是一阵哭，抱着温暮新又是嗔骂又是抱怨，温暮新也低声哄着。温习和温文更是一个劲地喊爸爸，温暮新开心地把他们抱了起来，连忙让人把大包小包的礼物拿出来。

温溪依然是那个局外人，她就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一家人团圆。在这个地球的另一端，她的妈妈，也正在拥抱她的新生活吧，在跟她的新家人欢庆春节吧。

只有她哪里也不属于。

“怎么的，回来了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是嫌弃家里了？”施婉莹摇着腰肢走过来，冷笑着小声道了句。

温溪瞄了她一眼，并不理会。温暮新走过来，施婉莹这才换了副面孔，她笑道：“暮新，你看这孩子，别扭得很，我让她过来吃水果，她都不乐意。”

“温溪。”他叫了声。

温溪看着温暮新，说：“我有些累了，先回去睡觉。”

“等等。”温暮新叫住她，连忙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盒子。温溪低头看了一下，是一件很漂亮的裙子。

温暮新道：“看看合不合适。”

温溪的鼻子忽然酸了一下。

这是温暮新第一次给她买衣服。

-

春节在二月十日，那天温家很早就张灯结彩，大门前挂了两个打灯笼，施婉莹也是穿得红红火火的，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当然，温暮新也是真的开心。那两人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可一呆在一起，还是甜甜蜜蜜的。

温溪想起，在有限的回忆里，她的亲妈一和温暮新在一起，不是吵架，就是打闹，永远没有过这般甜蜜的时刻。她似乎也理解了，他们为什么要分开。所以，她被抛弃，也是一早就注定好了的。

温习和温文也是粘着温暮新，整天地叫着爸爸，他们一家四口出门逛街买年货，似乎是为了过一过面子，温暮新有试图问过温溪，要不要一起去。等温溪摇头后，她分明看到温暮新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就是多余的。

这个家多了她，所以才会那么为难。

除夕那晚，大约是过年气氛影响，施婉莹对着她也没那么阴阳怪气了，温暮新还给她夹了菜，温溪有些意外，看过去时温暮新也有些局促，他们之间仿佛就不像父女，总有些尴尬与别扭，不像温文与温习，能与他亲密无间。

吃饭时施婉莹主动提起了傅清时，话里话外，也还是那个意外，一边夸赞傅清时，一边指温溪和傅清时关系不错，作为姐姐，也应该多带带温文和温习。温暮亲新听了，自然也顺着施婉莹的话，给温溪交代。

正值新年，温溪也不想和施婉莹起冲突，但她也做不和对施婉莹和颜悦色，她没说话，只是敷衍了一下。

施婉莹有些不满，呵了声，道：“温溪，不是我说你，要不是温家，你也没办法和傅清时认识。做人啊，还是别忘了本分，也别想着自己一个人好啊。”

“温溪，听到了吗？多带带你弟弟妹妹。”温暮新也劝说道。

“可不是？只有温家好了你才好，虽然你现在住在傅家，可难保哪一天你就被赶出来了，到时候你还不是得回温家？”施婉莹笑了笑道。

温溪一愣，看了看施婉莹，没说话，直接放下了碗筷，转身上楼，任凭温暮新在后边叫唤。整个晚上外面都是亮堂堂的，她听到楼下的欢声笑语，也看到外面的烟花。温溪打开手机，看到微信上周余榆和肖扬扬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出不出去玩。她回了句不出去，就打开傅清施的微信发呆。微信消息停留在傅清时给她发的那一句话——

今天又变冷了，多穿点。

她没回，因为有些生气。今天已经是除夕了，他还没回来吗？还是回来了，却没有来接她？可是，他又有什么责任与义务接她？

过了零点那一刻，她看着的手机屏幕，立刻就出现了一条信息，是傅清时发过来的新年快乐,她看着，还是没有回。

其实她对朋友基本没有什么脾气，也很能忍耐，她也不是没有礼貌的人。可惟独在傅清时这里，学会了发脾气，耍性子。

第二天，温溪收到了温暮新给的压岁钱。她看着温暮新，道了句新年快乐。

第三天，她出门和周余榆、肖扬扬去玩了，一起去看了电影，吃了饭。

第四天，温暮新带着全家一起去走亲戚，温溪没去，一个人在家看书，看了一天。

第五天，依然只有她一个人。她看了手机，傅清时也几天没有给她发消息了。温溪没来由地有些生气，她想了半天，找到了一个理由，忐忑半天，决定回去一趟。为了方便进出，所以傅清时一开始就给温溪配了门卡，也录了指纹，所以温溪进出傅清时住的公寓很方便。

温溪回到公寓里时发觉回来的不是时候，因为吴姨他们都不在家，她忽然想起吴姨说的，傅清时很好，经常给他们放假。那大概是回老家过年了？温溪叹了口气，有些失望，本来还想问一问傅清时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心事重重地上了二楼，翻了翻自己的东西，想了想，又跑到了三楼。等她穿过走廊时，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只套了件很单薄的睡衣，慢慢地推开房门走出来，他垂着脸，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单手掩着嘴，轻轻地咳了两声。

傅清时回来了。

温溪的心直直往下坠落。

在那一刻，傅清时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倒水的动作顿了一顿，抬眼，看到了温溪。一瞬，他有些讶然。

“你骗我。”温溪淡然地说。

“温溪……”

“你回来了，你骗我。”她执拗地说着。他明明说，回来以后会告诉她，会去接她的。温溪感觉到了痛苦，她也不知道自己难受什么，无法接受什么，她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眼睛一下子就湿了，连忙转身想走。

傅清时很慌地喊了句：“温溪。”

温溪继续走着，直到她听到杯子摔落在地的声音。她心一惊，回头一看，傅清时大约是心急，走着的时候绊了一下，手正搀扶着沙发，剧烈地咳嗽着。他面色通红，只艰难地道了句：“温溪，我没有骗你。”

“你别生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