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起手打个招呼。
“我有你要的那本书。”对方毫无寒暄之意,开门见山。
“卖吗?”林锡明也不多啰嗦,直接说明意图。
“卖,但我要亲手交给你。”
林锡明皱起眉头,他心想这不会是个骗子,骗财又骗色吧?
“为什么?寄来不行?”林锡明谨慎起见,决定问问原因。
“包裹会被拦。”结果对方比他还要谨慎。
“什么时候在哪碰面?话说你和我同城吗?”
“你明天继续送你的单子。”
“啥意思?”林锡明满头问号。
对方没有再回复,发出去的最后一句话始终是未读状态,他已经下线了。
好家伙,短短聊了几句林锡明心里那是一个波涛汹涌。
这兄弟不仅知道他住在哪也知道他干什么工作,看这话说得估计连每天接哪里的单子最多都摸清楚了。
他甚至失去了拒绝见面的选项,因为对方随时可以找上门。
林锡明人生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就像个被脱掉包装纸的火腿肠,粉粉嫩嫩干干净净毫无隐私地躺在砧板上。
“你已经逃避了十年,为什么还要回头呢?”黑暗中,房间的角落里,有人忽然轻声说。
“谁?”林锡明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上锁的房间里冷不丁冒出了第二个人,怕不是趁天黑翻窗进来入室抢劫的,林锡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很多年前,你参加过我的葬礼。”黑暗里的声音越来越近。
漏出一角月光的帘隙间站着一个娇小纤细的人影。
林锡明顺着淌进房间的那缕银华望去。
那是一位年幼的女孩,看起来还不到七八岁,她精梳的长发瀑布般流下,黑色的蕾丝花环缠在发丝间。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如同易碎的瓷器,身上却穿着纯黑的洋裙,长筒袜顺着小腿的曲线掩入裙里,制作精良的皮鞋把可以想象得到的小小脚掌包住。
一身墨色,好像要去为什么人送行。
在这抹夜色里,女孩的黄金瞳炽烈耀眼。
“哥哥,我们终于又重逢了。”她轻声说。
“我妹妹不是在那边的世界里吗?你又是哪个妹妹?”林锡明猛地跳起来躲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你是谁?”
“你的妹妹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女孩轻垂眼眉,语气悠扬,“哥哥,你知道那一边为什么还在十年前么?”
林锡明哪里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被拉过去,又突然间被送回来,什么十年前十年后他更是一概不了解。
“你偏爱这场梦,因为这场梦安静悠闲。”女孩微微偏头,她透过帘间的缝隙朝外看,“你逃到这个世外桃源,十年都没再做过别的梦。”
“我做不做梦,意义很大吗?”林锡明试图理解女孩话里的逻辑。
“哥哥,你逃了太久了,忘记了太多事情。”女孩的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但是你会明白,等到你回想起来的那天......”
模糊的记忆在脑海里不断地闪烁,林锡明却怎么也无法将那些画面看清。
恍惚之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千万年。
“不早了,哥哥。”女孩甜美静谧的嗓音轻了下来。
林锡明突然感到眼皮沉重无比。
“该休息了。”她低声在耳边呢喃着。
一片黑暗,又是刺眼的光芒,耳边再次响起嗡嗡的震鸣声。
“不,不要!”林锡明从座位上惊醒,他几乎快要跳起来。
但是安全带把他拉了回去。
林锡明还在机舱中,还坐在他的座位上。
他抬头看机舱天花板上挂着的电子荧屏,上面显示着时间。
凌晨3点,飞机起飞后的第六个小时,还有七个小时才能到达芝加哥。
“哥,咋了?做噩梦了?”坐在身旁的林夕可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还没等林锡明解释,这姑娘就又闭上眼垂下脑袋发出了有规律的呼吸声。
“铺盖仔!丢雷老母啊!嘈咩啊?”后座的暴躁广东老哥低声骂着。
林锡明并没有把这些喊骂听进去。
他只感觉得到心里空洞洞的。
好像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