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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意外,陆安玉哭着跑了。
临行前,陆华玉交给她一张帖子:“我舅舅看上了几个今年有望入一甲的国子监学生,五日后有个城外的赏花宴,请了各家夫人女郎和未婚子弟,什么目的大家都懂,来帮我看看未来的驸马。”
陆亭玉接了,她便开开心心启程回宫:“你就不怕她恃宠告状?”
陆亭玉微笑:“我信你也会怼她。”
第二日,陆亭玉翻来覆去看着邀请帖,又发愁又抱怨:“皇太子也会去,他向来瞧不上西凉人,保不准会针对你,到时候丢人的又是我。”
而后抬头见乌洛兰蒙茫然看她,明显不明白什么是赏花诗会。
诗会啊,夫人们相看儿媳,女郎害羞的比较谁家少年最俊秀,本质是风雅的交友相亲会。
城郊望北山上有片桃林,山下是牡丹荷花,都是些未出仕的少年郎,题目难不到哪儿去,陆亭玉想了想,先让沈高凌教他死记硬背会几首赏花诗。
这个世界与她原先的时代有很大出入,她厚着脸皮抄了几首李白杜甫白居易的诗词,逼迫少年一首一首给她背。
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到“杨柳岸,晓风残月”,三四天下来,居然背会了二十多首。
轮到陆亭玉惊讶了:“你悟性这么好的吗?”想了想也是,男主嘛,应该的。
她放心了不少,转而思索如何应付表面寒暄暗地里嘲笑她尚个野蛮人这种事。
她那个时代的长安,万国衣冠拜冕旒,各国公派和自己慕名而来的留学生无数,从战场退下来的老兵将伤残视为荣耀,有胡商为表示尊敬免费给他们胡饼反遭打骂被记入历史,强国从不接受弱国的施舍。
大晋虽然没有盛唐那么威武,但民众间的思维方式差不多,从蛮夷畏威不畏德这句就能看出,明着只会恭维她深明大义,至于背后,指不定呢。
所以陆安玉死也不和亲。
到日子后,她先折腾乌洛兰蒙,时下流行的淡色圆领袍,腰配蹀躞,银冠束发,红宝石抹额藏起守宫砂的印记,努力朝时下的精神小伙风格靠拢。
下马车后,果然有许多明里暗里的视线围绕,陆亭玉就当没看到,环顾四周的小桥流水,粉雾桃林:“那二十五首诗,你可不要中途忘词。”
这几天他的汉话学习成效突飞猛进,虽然对她依旧冷冰冰:“好,不给你丢脸。”
好容易从家里出来一次,夫人女郎们兴致颇高,三三两两找闺中好友闲聊说笑。
陆亭玉虽为公主,但在长安并无要好的亲眷,她爹母族出身不高,官位也是皇帝封的闲职,在许多人看来并无拉拢的必要。
找了个偏僻位置坐下,很快便有女眷搭话。
隔壁座位的夫人掸了掸裙摆,笑着恭维:“我听闻宜阳公主深明大义,替代六公主和亲排忧解难。”
陆亭玉睁开眼,见陆金枝和陆玉叶也在对面未婚女郎那桌上,这三人面容有些许相似,同是吊梢柳叶眉。
她便问:“夫人可姓林?”
那夫人微微惊讶:“公主如何得知?”
“没什么,瞎猜。”陆亭玉重新闭眼,“没办法,本宫向来明事理,赏赐也一堆堆的,不亏。”
“吃得可还习惯?西凉菜硬,和长安大有不同。”林夫人与她女儿一块坐,娘俩轮番发问。
“不太习惯。”陆亭玉痛苦皱眉。
果然,母女俩眼神微妙的对视,林夫人拿帕子抹泪:“所嫁非人一成亲就受苦,连饭菜也…唉…”
“驸马跪着侍奉我用膳,我想要什么他都依我,在家里阿爹偏宠妾室,如今也有郎君把我当宝,故而不太习惯。”陆亭玉话锋一转,哂笑道,“不知夫人在家地位如何,夫君是否听话恭顺,我好回去让驸马学一学。”
林夫人刚酝酿出的眼泪崩不住了,家里靠出了个王府侧妃耀武扬威,她也如愿嫁入书香世家,谁知夫君白日孔子孟子,夜里与几个妾室颠鸾倒凤,十天见一面话也说不上,哪里还敢让他听话。
“我家那人只会读书写诗罢了,户部当值忙得夜不归宿,比不上驸马闲着就是给公主做饭。”
陆亭玉同情道:“夫人的夫君有这等才华,上回经过青楼,女子们弹唱的正是你夫君的词儿,瞧这传唱度,我真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