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这是自己的选择，李芜跪直身子，恭敬一拜，“李芜，叩谢陛下。”

挥挥手，皇帝坐回去，拿起一本奏折。

李芜愧疚地看他一眼，默默退下。刚走到宫殿门口，却又听到皇帝的声音。

“万灵苑中，有不少仙长们降服的灵兽，你去挑一只吧。”

身形一顿，李芜再次转身对皇帝长拜。她心中明白，万灵苑中的灵兽，大多都身怀异能，这是皇帝最后施与她的一丝恩惠。

她成婚之后，皇帝绝不能给她一支军队，以她的心智，那支军队再忠心，也会被郑彬利用。不如送她一只灵兽，说不定反倒能傍身。

——

“郡主，你快看那只，是老虎吗，怎么还长两个脑袋，可吓人呢。”万灵苑中，小宫女搀扶着她，一面兴奋一面害怕。

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李芜自从那日拜别皇帝，便是久久心中不安。这几日来，郑彬似乎也较少与她往来，不知在忙什么。

“郡主？”察觉到了她的出神，小宫女不由得摇摇她的胳膊问。

匆忙回神，李芜安慰自己不要想多了，对着她笑笑，认真看起自己面前的灵兽。

这里非但有两个脑袋的老虎，还有长着翅膀的蛇，另一边还有几只相逐的鹤，只是没有闲淡的气质，反倒凶狠至极。领路的一个小道长，笑着同她们介绍。

一面听着他的话，李芜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缩在草地上的一只小羊夺去。与周围凶恶的猛兽不同，它只是一只弱小的羊，缩在一角，简直像是这些猛兽们的食物。可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个猛兽前去打扰它，它天生隔出了一小块地方。

“道长，那只小羊是什么啊？”李芜起了兴趣，主动问道。

顺着看去，小道长却是面露难色，“郡主，那个……可能就是一只普通小羊。把它收进来，是发现它好像怎么都长不大。可它，也仅是长不大罢了。”

李芜却上前靠近些它，似乎想要同那只小羊亲近一二。

万灵苑中的猛兽，大多吃的都是生肉。两只飞鹤争累了，一不小心甩过一小块碎肉过来。落在了小羊脚下。抖抖翅膀，那飞鹤转身离开，倒也不来争抢。

原本舔着毛的小羊，却瞬间起了兴致，蹦跳过去，咬起肉就要吃。

“诶！”李芜却突然叫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冲上前，两指屈起敲敲它的额头，硬是从它嘴里将肉抢了过来。小羊被夺了食，凶狠地冲她嘶叫。

李芜却不觉得怕，一只手仍旧摸着它的额头，另一只手拔来周围的一丛嫩草，递到它嘴边，笑着说道：“你该吃这个的。”

小羊一愣，像是听懂了人话似的，抬头看她，抵抗的动作也成了温和的蹭动。李芜立马开心起来，冲小道士说道：“我就要它。”

收拢袖子，逆着光，李芜看不清小道长的表情，只感觉他声音淡淡，“陛下的意思是，郡主挑选个威猛些的灵兽。”

“不用了，就它了，我很喜欢他。”摸着小羊的头，李芜笑得，宛如最幸福的模样。

可惜，终究只是“宛如”罢了。

一年后大婚，她跟着郑彬回到南国。吃不惯的饮食，听不懂的话语，这些都让李芜烦闷不已。

可真正让她感到痛苦不已的，是那个所谓真正和郑彬一起长大，等了他五年的，丞相府小姐。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丞相府小姐就能当着她的面给郑彬夹菜递汤。还笑着夸她说，她的嘴唇可真好看。

是很好看，就是和她自己的挺像。李芜冷笑一声，摔了筷子就走。

可那晚，郑彬并没有第一时间追出来。传说中，丞相小姐被她吓到，烫伤了手，郑彬彻夜亲自照顾。

冰凉无眠的夜里，陪着她的，竟只有一只小羊。

踏着凌晨薄雾而来的郑彬，眉眼寒凉，“丞相大人如今的立场很重要，你不该得罪她。”

李芜苦笑一声，第一次讽刺他，“怎么，你要像对待我一样，再利用她得到她父亲的支持吗？郑彬，你一生的所有成就，就都是靠讨好女人吗？”

啪的一声，李芜耳边多了一个巴掌印。

郑彬抖着手，仿如被气得不行，狠狠甩袖离开。

李芜蹲在地上捂脸哭泣，可她转眼，却看到一直温润的小羊，躁郁得像是要撞毁什么东西，身形似乎也有变大的趋势。可惜也只是那一瞬。

往后几年，郑彬在朝堂上的声望越来越高，而他们之间的裂缝也越来越大，深埋在心中的猜忌，也不受控制地滋养。甚至在郑彬难得陪伴她的时候，李芜都会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又动着利用她的心思。

彻底死心的那天，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初春，和他们初遇时的天气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