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走出后面的庭院。
中庭的人此时少了很多。
午休时间已过。
出来活动透风的患者大部分散了。
医生护士在穿梭,又进入了忙碌的工作时间。
方泞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在外面晃荡了近一个小时。
医生应该已经做完了各项检查,是时候该回去病房看外公的情况了。
走了几步就看到中庭的电梯口站着几个护士。
面孔有点生,大概是新来的,不过二十出头的水嫩年龄,看上去年轻漂亮。
护士身上斜挂着红色迎宾绸带,最前面的那一位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神色十分紧张。
方泞蹙眉。
大概又是哪个股东过来探病?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不喜欢遇到云城的。名利场上的人非常势力,只会用身价来评定人,而且方泞总觉得那些人看他像在看一件商品。
方泞转了个弯,往廊深处走去。
那边是员工用电梯和安全通道。
平时就不喜欢坐医用电梯,方泞更习惯走安全通道徒步上二楼,把方便留给有需要的患者们。
何况走廊尽头的楼梯比电梯间旁边的更加僻静。
走到二楼楼梯口,便听到两个护士躲在安全门后面闲聊。
“你听说了吗?”
“不用听说了,我都看到了,刚刚封家来人了。”
“是啊,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真的要易主了啊,唉。”
“唉什么啊,这是好事,你看这些年我们的待遇,说得好听是和综合医院的同等。其实奖金连那边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就是,我们的工作量也不比普通科室的少。”
“没办法,收治的普通患者又没什么钱。”
“经营不善,没有盈利,还要维护,发不出来钱很正常。”
“说白了我们这个小地方,还指望真正的有钱人过来疗养?方家老爷子都不愿意长住,还记得那年就待了不到一个月直接走了,说是环境不错,设施配置不行,医疗水平也跟不上。”
“现在终于有救了。哎,我听说了,封家会升级设备,带来不输综合医院的医疗资源,真正做成高端疗养院。”
方家的疗养院经营不善连年亏损是不争的事实。
不单是疗养院,各种产业都摇摇欲坠,方父虽然在家主的争斗中胜出,但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我还听说,方家要和封家联姻……”
“联姻?方家的女孩子不是才五六岁吗?”
“哎,你不知道吧,云城那边流行娶男妻。”
“啊?不是吧!打方泞的主意可真可恶。”
“那有什么办法,所谓生在豪门,生不由己。”
“唉,可怜啊。想当年萱萱小姐……”
方泞默默退下,又回到一楼。
靠在楼梯口半掩着的门边。
门的那边是个是不怎么宽敞的小坪,平时用来上下货物或者拖运垃圾。
三阶石灰台阶。
方泞斜靠着墙,可以从门缝里看到外面。
这边不像正面那边的草坪修剪打理得整齐,长满青苔的石缝里杂草爬在台阶边缘。不知名的灌木悄悄探出头,几朵紫色小花刚刚沐浴过雨水,耷耸的脑袋终于抬起来。
这个地方就是疗养院的真实写照。
这是方泞母亲离开疗养院的地方。
方泞的母亲陈紫萱并不是在综合医院过世,而是死在了疗养院内。
弥留之际是什么样,方泞也不知道。
那时候还是小孩子的方泞,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很久才回一次岛城。
每天还在苦恼着上下学被陌生人纠缠。
只见到了最后一面,母亲躺在抢救室中,已经冰冷。然后护士便把人打包,用平车推到一楼。
疗养院没有太平间。
只能送去综合医院的太平间或者直接去殡仪馆。
方泞只记得当时哭着追在后面,通过了这扇门。
不过三阶石灰台阶。
他一个踩空摔倒在地上,看着装着母亲遗体的袋子被抬上车,伴着汽车轰鸣声渐渐远去。
那天,他哭得很大声。
之后便是葬礼。
外公得到女儿去世的消息当场进了医院。
只剩方泞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灵堂里。
旁边诵经声,音乐声,方泞木讷地站在灵柩旁,过来一个吊唁者,就被管事按着鞠一个躬。
终于看到了多日不见的父亲,方泞脸上挂满了泪痕睁大眼想努力抓住父亲的衣角。
方父只是瞥了一眼,深深皱眉,冷冷甩开他的手。
这件事方泞记得很牢,直到现在都能在脑海里丝毫不差地重现出让他心碎的那一幕。
从此之后方泞便很少和方父联系。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在成年之后和方家断绝关系。
可惜事与愿违。
方泞思绪飘着。
不远处传来了汽车马达的声音。
方泞转过脸,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楼上的聊天声已经淡去。
他扬起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员工电梯响起,‘哗啦’一声打开,里面勤杂工推着一车脏床单被单出来。
“方泞?”勤杂工张叔从建立开始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平时还喜欢陪方泞外公聊聊天。
“你外公他刚刚醒过来了,正吵着要找你。”张叔把推车推到门口,一辆小面包车驶过来,是外包清洁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