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疗养院在海岛一角,位置僻静,环境优雅。
往前是未开发的海湾,往后是秀丽的浮云山。
不远处便是岛城综合医院。
这疗养院是当初方家为方泞母亲建的。
方父对外声称是作为对方泞母亲离婚补偿,但可笑的是,这个疗养院至今依然属于方家的投资产业,法人是方父。
可惜方泞的母亲是一个很淡泊的人,她总是在教育儿子不要去争,名利场是是非之地,要平静地在岛上渡日。
所以在方父提出离婚的时候也没有多纠结,直接签了字,除了白鹭公馆什么都没有要。
接着第二年便进了疗养院。
第三年便过世了。
医院给出的诊断是心脏病加长期的抑郁。
死因是心脏骤停。
得知了独生女的死讯,在外公当场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
葬礼上只有不满十岁的方泞一个人跪在灵堂里答谢前来吊唁的人们。
方父如同一个不熟的远方朋友一般,只是进来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只留下了孤零零的方泞一个人。
后来方泞的外公带着方泞守着方泞母亲的愿望,在岛城平平静静地生活。
直到在外公的鼓励下方泞考上了云城的医科大。
外公也住进了疗养院。
直到现在,已经五年。
年逾七十白发苍苍,在方泞母亲过世后便患上了轻微的阿尔茨海默病。
这两年还迸发了心脏病呼吸衰竭。
年初突发一次轻微的脑梗。
这两个月病情才逐步平稳。
但阿尔茨海默病却渐渐加重,到了认不得人的地步,除了方泞之外。
外公的记忆倒退了,回到了方泞母亲还在的时候,时常叫着方泞母亲的小名‘萱萱’,吵着要回白鹭公馆。
每每想起这些,方泞的心情就沉重起来。
方泞叫了个出租车,不消十五分钟就到了综合医院后门的疗养院。
这里和前面熙熙攘攘的医院不同。
前面是大片的草坪。
后门是白色的双层建筑。
和谐又优美。
方家当时花了大价钱叫来国外知名建筑设计师。
主题是‘纯白的爱’。
名义上是为了方泞的母亲,后来方泞才知道这只是一个投资项目。
不止方家一家出钱,所以方父也不可能在离婚时赠予。
说白了不过是为了给云城的上流圈子提供休养的地方。
方泞的爷爷也曾来住过,不消一个月就嫌弃这里太无聊回了云城。
穿过草坪,进门通过服务台便是中庭。
那里有个玻璃花房,上面镂空。阳光能从顶上洒下了,天热时不少人在那里活动。
再往里便是公共病区。
病房在二楼。
都是独立带客厅卧室阳台的套房,装修堪比五星级酒店。
方泞外公居住的地方在东边的尽头,阳台连着一个小型的空中花园。
花园面对着大海。
美景一览无余。
方泞无心美景,看了百八十遍的风景,怎么也会觉得腻,而且再美也是虚假的情意。
所谓的‘纯白的爱’。
走到中庭便看到一群患者在指指点点,往上看着什么,方泞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白发老人贴在大玻璃窗上,用手在用力扣窗户缝。
老人嘴里还在不停地唠念着什么。
医院的窗户都是特殊设计,最多只能推开两个指缝。
可是窗户玻璃是不是那么牢靠就不得而知了。
那是方泞的外公,和方泞通完电话后就趁护士不注意跑出来了。
原本好好地在走廊散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硬要从扇窗户跳下来。
方泞急红了眼,从安全楼梯跑上去。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嘈杂声。
二楼秩序还算好,没有围观的患者。
食物撒得满地都是,外公爱用的水杯打翻在地,水流得到处都是。
护士医生乱做一团。
外公趴在窗口,瞪大着双眼,喘着粗气,被三个护士拉着。
“外公,怎么了?”方泞连忙冲过去,从后面死死抱住外公。
“让我去找萱萱!让我去找萱萱!”老人哀声叫道,“萱萱走了,我一把老骨头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方泞大声道:“外公,是我,方泞,我来了。”
老人情绪稍微平静了些,死死抠住玻璃窗缝隙的手也松了劲。
转头看着方泞的脸喃喃说道:“方泞,泞泞,是你吗?”
方泞柔声道:“是我,你看看,我是你的孙子泞泞。”
老人目光有些呆滞:“是泞泞啊,那萱萱呢?萱萱去哪了?我好想她。”
看着外公恍惚的神态,方泞强忍着眼泪,嘴角挤出一丝微笑。
“我妈她,出去有事了……”方泞不知道用这个理由哄过多次外公和他自己。
“出去了?你没骗我?我记得他们说萱萱出事了……”老人有些焦急,在尽力回忆,却好像忘记了什么。
“没有的事,我妈她只是去了云城,很快就会回来。”方泞安慰道。
“真的吗?”老人垂眼,堆满皱褶的脸带着些许怀疑和失望。
“真的。”方泞握住他的手,那双手如干枯的树枝一般,手背上青筋突暴,关节粗大,纹路粗糙。
老人默不作声,平静下来。
又说道:“泞泞,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想在家里等萱萱。”
方泞柔声道:“外公你现在生病不能回家,等病治好了,我们就回去。”
一听到不能回家,老人又紧张焦虑起来,手也不停地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