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一共三层,即使站在天台上也并不觉得高,伸出手就能碰到树的枝干。
夜里的风很凉,裹挟着寒意不断吹在脸上,唐桔双肘撑着栏杆,手里还拿着个瓶子,任由酒液怎么往喉咙里灌,头脑依旧是清醒的。
她完美继承了爸爸的酒量,一瓶啤酒喝下来脸都不带红,也从未做出过任何不受控制的行为,可就是这样才让她恼火,从清晨到傍晚,始终保持清醒的思维,实在让人疲惫。
唐桔又喝了口酒,将下巴抵在胳膊上,眼睫懒懒地垂着,望向地面。
夜里的校园安静祥和,路灯散发着昏黄色光芒,月光穿过树枝,洒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没过多久,一只小家伙的出现打破宁静。
唐桔看着它从不远处走过来,蜷缩在树影下似乎是要睡了,但没多久,似乎又和小昆虫玩耍起来,发出喵喵叫声。
可能酒喝多了,人都会变得感性,看着小猫背上熟悉的黄白花纹,唐桔想起她那只养了七年的矮脚猫。
矮脚猫是十岁生日时爸爸给她的生日礼物,看到小猫后,她和秦淑怡都很惊喜,母女俩给猫取了个名字叫小矮子,每天一有空就带小矮子出门遛弯,心情手巧的秦淑怡还做了几件猫可以穿的小衣服,宝贝得不行。
至于后来……
唐桔吸了吸鼻子,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来。
后来爸爸和妈妈离婚,妈妈嫁进唐家后唐咏其说自己猫毛过敏,家里不能养猫,秦淑怡只好瞒着女儿把矮脚猫送到远房亲戚那里,唐桔当时正在上大二,知道猫没了之后没哭没闹,和秦淑怡冷战了一个月。
当时她就下定决心再不养猫,可段又生建议她养只宠物时,她能想到的却只是猫。
本来已经想好等工作稳定下来,就把猫接过来,然后再努力一点换个大点的房子,可现在搬回宿舍,这个愿望也就无声地破灭了。
唐桔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随便点进去一个聊天框,输入六个字——
近日诸事不顺。
……
半个月过去,死亡威胁书的事随着校庆的到来没了后文,寄件人似乎是惯犯,信封上没有一个字是真实信息,而寄件邮局的监控遭到破坏,警方无从下手。
往年唐桔没法留校排练,加上她对学校的活动没什么兴趣,校庆节目单上始终没有她名字,但今年学生会那边消息灵通,不知从哪得知她住校,文艺部部长没两天就找上门来。
由于电台那边还没有通知,唐桔也就没为难她,当即敲定参加话剧社的排演。
周五的课结束后,唐桔接到段又生的电话。
对方只说自己在A大C门,让她下来一趟,就自顾自挂掉了电话。
唐桔当时刚下课,教学楼和C门有一段距离,来不及和桑玉洁她们说明情况就借了自行车赶过去,风将她的刘海碎发吹至耳后,外套也不断向身两侧飞扬,像一双蓄势待发的翅膀。
似乎做好了等一段时间的准备,段又生离开驾驶座,慵懒随意地倚在车门上,下意识摸口袋,点了根烟。
他身后的路上没什么人,也少有车经过,段又生有些怀念地看着昔日大学校园,这个他只待了不到一年,就匆匆离开的地方。
回忆起来,他好像在哪里都待不久,高中也只是上到高二,大学毕业后就出了国,提前得到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学历后,他仍孑然一身,就像兜兜转转去过很多地方的野鸟,再回到原处,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回过神来时,那跃动着的小小轮廓已进入视线,段又生等这轮廓逐渐放大,直起身来,淡淡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敞开副驾驶的门。
换做别人说这番话,唐桔可能会觉得对方图谋不轨,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她只犹豫了几秒,就听了他的话,乖乖坐进车里。
毕竟她还欠他一顿饭。
段又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却也只是和往常一样冷着张脸,帮她关好车门后从头绕过去,发动汽车。
从收到那条诸事不顺的微信起,心绪就没能安宁片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明白这不单是身为医生对患者的关心,想尽办法查询关于唐桔的事后总算有了思路,正想继续推进下去,却冲动使然。
他想见她。
从未有过的渴望似毒药般折磨着他,如鲠在喉,却又无法解脱,向来清醒冷静的思维不受控制,迎来遇见她的无数次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