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盈沟通天地，用清水让恶鬼显形，并且杀死了恶鬼——部落里的族人们亲眼所见后，对姜盈的话深信不疑，全都相信巫是恶鬼，姜盈是从天上回来的神女。

亲眼见证神女诛杀恶鬼，族人们对姜盈的情感瞬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游戏面板上看，是爱戴值和恐惧值飙升。

从现实中看，是年龄最大的族人带头，几十个族人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族人们跪下的时候，姜盈很淡定；

族人们身体前倾额头触地的时候，姜盈依旧淡定；

族人们两条胳膊笔直地向前伸，同时两条腿笔直地向后蹬，姜盈淡定不起来了！

不是下跪，不是磕头，一个个全都直挺挺地趴在地上是什么意思？

姜盈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曾经有一任男朋友睡觉就是这样趴着睡的。

她现在应该说什么？起来？免礼？平身？

部落里年龄最大的族人开口后，姜盈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第一个趴下，现在她像瑜伽教练，领着大家做了一套趴下、抬头、趴下、抬头的动作后，又带头站了起来。

大家“跪拜”过神女姜盈后，提出了一个紧迫的问题，恶鬼的尸身要怎么办？

没人发现巫祝几个小时前就死了，大家都以为他死于姜盈用清水施法时。

姜盈再一次告诉大家，恶鬼已经被她杀死，留下的尸身不会再有任何危险，如何处理都可以。

族人们讨论一番后做出决定——火葬。

这里的人们认为火焰可以消灭邪恶。

半天前绑着姜盈的石柱下，火堆又一次燃起。

半天后火堆里燃烧的身躯，从姜盈变成了巫祝。

姜盈站在人群中的最前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站的位置和白天巫祝站得位置差不多。

站在这里，她清晰地看到巫祝的衣服和头发在火苗的舔舐下快速蜷缩，被烧成飞灰。

头发和麻布被烧焦后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其中又隐藏着丝丝缕缕烤肉的香气。

肉香钻进姜盈鼻孔里的一瞬间，姜盈胃里翻江倒海。

火堆里散发出肉香的不是烧鸡、不是烧猪，是人。

是她亲手杀死的人。

不同的杀人方法带给人的感觉显然是不同的，用拳头、用刀、用枪……感觉都不同。按压颈动脉窦的方法不会流血，对方在死前甚至来不及挣扎。

族人们看不出来巫祝早就死了，姜盈也没什么杀人的真实感。

直到现在，在火堆里劈啪作响的尸身让姜盈清晰地意识到，她杀人了。

这当然是她第一次杀人，她在现代遵纪守法、按时纳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杀人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她穿越到远古时代、绑定了游戏系统、杀了一个人。

姜盈一时间分不清这三件事哪件更荒唐。

她弯下腰，双手按着胃部，告诫自己不能吐。

“现在还没安全，现在还不是脆弱的时候，现在还有应该做的事。”

姜盈这样告诉自己的身体，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消失了，身体仿佛听懂了她的话。

她在现代就有这样的能力，姜盈有紧要的工作时，身体不舒服了，她就告诉自己的身体现在不能生病，身体就能一直拖着不生大病，直到工作完成。

姜盈转身离开火堆，逃离这股混杂的气味。

姜雾和姜犬跟着她一起回去，走回木屋，推开门，姜雾一脚踢到硬硬的袋子：“这是什么？”

姜雾蹲下凑近看，姜盈猜测她有夜盲症，姜盈自己的身体好像也有夜盲症，很可能部落里的所有人都有夜盲症。

“豆子！”

满满当当的几袋豆子！

还有布、兽皮、木头、陶器……姜盈曾经在开场动画里看到的物资，又全都被人送回来了。

姜雾和姜犬高兴坏了。短短一日，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姜盈从傻子变成了神女，家里的东西都回来了。

部落长战死后，姜雾和姜犬的生活一落千丈。现在有了姜盈，他们又要回到之前的好日子了！

姜雾和姜犬两人虽然都不聪明，但是在能不能吃饱这件事上非常敏锐。

“我们又能吃饱了！”

姜雾推开窗户，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一点火光，招呼姜犬把一袋袋豆子、一匹匹布和许多陶器搬进屋里放好。

木屋的窗户也是木头的，这里没有琉璃也没有纸，窗户就是一块活动的木板。

需要通风采光的时候，将木板向上推，用木棍支起来，就是窗户。

关窗后一丝光也不透，可以说这里的窗户就是小号的上下开的门。

姜盈以为姜雾和姜犬会煮豆子吃——这里的主食是豆子——姜盈穿过来半天也没见到两人吃饭。

不过姜雾和姜犬把粮食收好后并没有开火的意思，姜盈想了想，问道：“一天吃几顿饭？”

答案是一顿。

姜雾轻轻拍着姜盈的背，温柔地哄她：“睡觉吧，睡醒就有饭吃了。”

姜盈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仿佛以前有人无数次这样做过。

姜盈一怔，大概是这具身体留下的身体记忆？

姜雾以前一定无数次这样哄过痴傻的姜盈。

姜雾哄姜盈的时候，姜犬在拼装床。姜盈现在才知道还回来的那些木头是做什么用的，姜犬把一根根木头拼在一起，叠了两寸高，上面铺上兽皮，就拼成了一张床。

原来之前部落里的人们把他们的床都搬走了。

“睡吧。”姜雾和姜犬分别躺在床上，还留出了一个位置。姜盈这才意识到这张看起来顶多一米八宽的床竟然是三人一起睡的。

兽皮还有富裕的，但是没有多余的木材了，姜盈这个“神女”也无法在漆黑的夜里再变出一张床，只能小心翼翼地躺在边上。

姜犬在左边，姜雾在中间，姜盈在右边，还好和她挨着睡的人是姜雾。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姜犬和她同在一间房里，只隔着半米。

姜盈有点犹豫，要不要让姜犬去别人家里睡一晚。不过转念一想，这栋房子根本没有锁！

薄薄的木门，姜雾只用一块石头抵住，防止半夜被风吹开。真有人想进来一脚就能踹开。

这样一想姜犬还是留下更好，最起码姜犬对自己的忠诚值有85分。

姜雾和姜犬躺在床上，两人都没有丝毫睡意。今天对他们来说，是这辈子最跌宕起伏的一天。

上午，姜盈被绑上火刑架，姜雾和姜犬想去救姜盈，也被绑了起来。

下午，一切都不一样了，姜盈不傻了，原来姜盈是神女，巫竟然是恶鬼！

“盈，天上是什么样呢？”

“天上的神仙多吗？”

“神仙能吃饱吗？”

姜盈不回答，姜雾和姜犬也无所谓，以前姜盈不会说话，两人早就习惯了，姐弟两人很快就自己聊了起来。

“天上的神仙肯定能吃饱啊！神仙一天能吃两顿饭吧？”

漆黑的夜里，在少年少女叽叽喳喳的聊天声中，姜盈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都打破了她曾经的认知。

不受控制的，姜盈脑中浮现了巫祝的脸。她伸手摘下青铜面具后，巫祝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很少日晒，脸上皮肤极白，莹润生光。

然后那张脸渐渐变得苍白。

是自己让那张脸变得苍白。

姜盈想起巫祝的占卜：“恶鬼占据了姜盈的身体。”

……某种程度上，巫祝的占卜是正确的。

……难道巫祝真的能占卜未来？

这个念头在姜盈脑中一闪而过，立刻被她摒弃。她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最起码曾经是，现在穿越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姜盈可以考虑适度调整一下自己的世界观。

或许这个世界有神迹，但是姜盈暂时没看见，世俗的争权夺利倒是看见了不少。

姜盈家里原本有很多粮食、布匹、兽皮、陶瓷……在她成为“恶鬼”后全都不见了，成为“神女”后又都回来了。

巫祝说她是恶鬼，所以要烧死她。然而比烧死恶鬼更早做完的事，是搬走家里的粮食和布。

到底是因为她是恶鬼，才夺走了她的粮食和布；

还是因为她一个痴傻的孤女有那么多粮食和布，所以成为了“恶鬼”？

那些粮食和布被搬到哪里去了？

部落长死了，地位最高的就是巫祝了吧？

有充足的动机、有通顺的逻辑，姜盈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相，但是巫祝失去血色的脸依旧在姜盈脑海中乱晃。

万一……万一巫祝说的是真的呢？

万一在这个古老的时代真的存在鬼神，并且人类能与之沟通呢？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姜盈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她召唤出游戏面板。穿到远古半天了，直到现在才有空仔细研究游戏系统。

游戏商城里的所有东西都要用积分兑换。

商品分成两大类，一类用【爱戴值】兑换、一类用【恐惧值】兑换。

奇怪的是，爱戴值能兑换的刀、箭、弩……都是武器，都是让人恐惧的东西。

恐惧值能兑换的捕鱼技能书、渔网、水稻技能书……都是农业生产需要的，都是让人爱戴的东西。

是不是搞反了？

姜盈一想就明白了，游戏系统是故意这样交叉兑换的。

如果不交叉的话，姜盈可以在攒爱戴值和攒恐惧值之中只选一种，不管另一种。

像游戏系统这样交叉，姜盈就哪一种都不能丢下，必须两种积分一起攒。

一起攒爱戴值和恐惧值？

一边让人爱她、一边让人怕她？

乍一听很矛盾，不过这难不倒姜盈，她在现代就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怕的老板。

不过蛮荒的远古和文明的现代不一样，想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族人们对她只有员工对老板的一点爱和一点怕，是远远不够的。

[爱戴值：10，恐惧值：300]

姜盈惊讶地看着游戏面板上纹丝不动的爱戴值，简直要怀疑这个神奇的系统出错了。

族人们相信她是神女、族人们对她行了比五体投地的还要夸张的“趴礼”、族人们把消失的粮食布匹等都还了回来……然而爱戴值连1个点也没涨！

她刚穿过来就有10个点的爱戴值，全都来自姜雾和姜犬，已经用来兑换了青铜刀。

没想到这里的人们虽然相信鬼神，但是实际得很。“神女降临、诛杀恶鬼”这一套，只收获了人们的恐惧——对恐惧未知是人类的天性。

至于爱戴值？不好意思，神女没给我好处，我为什么要爱神女？

姜盈从打工人到老板，深知其中的道理，这一点其实远古和现代是一样的。

在现代，如何让员工爱上她？答案是发钱、发钱、还是发钱。

在员工，如何让族人爱上她？答案是吃饱、穿暖、好好活着。

姜盈梳理着脑海里多出来的捕鱼知识和水稻种植知识。

现在是早春，正好是种植水稻的季节，姜盈原本打算天亮后就带着族人一起种水稻的。

不过她现在改变了想法，或许族人出于恐惧会听从她，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就像现代老板命令员工必须加班还不给加班费，否则就开除，员工们或许会因为恐惧丢工作而加班，但是这样加班工作能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