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阿莱惊慌失措地从赫连嘉的怀抱里跳出来。

赫连嘉的双手并没有用力气，她只微微一挣，这个意外的拥抱就哗啦一下散架了。

阿莱不敢看赫连嘉的表情。

她站在一旁，头快要埋进胸前去，搓着手指支支吾吾，连谢罪的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场面一时安静得诡异。

陈川低着头，一双虎目快把地面盯出个洞，同时不停地拿眼风扫身边的同样垂首作鹌鹑状的王许。

——王公公，你是殿下身边伺候的，如今你倒是说个话啊！

王许装死。

王许能从东宫那么多太监里面脱颖而出，正因为他知道在赫连嘉这种主子面前伺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多事。

你以为殿下没说话是在干嘛？因为殿下也懵着呢！

在这个时候插嘴，那岂不是将主子的窘迫暴露无遗？殿下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能允许自己出这个大糗？

王公公是打定了主意不出声。

而且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殿下这次只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说不定连举起都不会有。

赫连嘉终于动了，他紧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将鞋上灰白的浮雪抖落，双手缓缓抬起，揣入袖中。

他侧首，居高临下地睥睨阿莱：“你又惹什么事了？”

……

乌金花赶到的时候，正遇见阿莱扑入赫连嘉怀里。

眼见那一幕，小姑娘奋不顾身，裙摆飞扬，一头撞进矜贵又清冷的公子怀抱中，公子虽措手不及，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住了她。

这场面他奶奶的，有点赏心悦目啊。

乌金花承认，她酸了。

酸的厉害。

她如今确实发现，和那神仙般的公子比起来，石头确实就是个泥坑里的臭石头，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乌金花咬牙，红着眼就要往前冲，却被身后的打手们拉住：“小姐，您还是别过去了，那院子里有高手，咱们打不过的。”

乌金花根本听不进去，挣脱这些人，她气冲冲地来到小院门口，正听见赫连嘉问阿莱“你又惹什么事了？”。

这是要问罪？

乌金花心里莫名一喜，她也不管自己出现的突兀，大声插嘴道：“公子，今儿可是我亲眼看见的，这小贱人就站在石头家门口跟他说话呢！若不是我出现的及时，估计这丫就要进石头房里去了！”

话音落下，她本以为赫连嘉会看她一眼，没想到小院里所有人都当她不存在一般。

只有阿莱望了她一眼，异常愤怒的。

乌金花这人莫名其妙，阿莱不想在殿下面前和她吵起来。

她还记得赫连嘉最讨厌什么。

阿莱这里暗自忍耐着，却听头上赫连嘉淡淡道：“刚才是她撵的你？”

阿莱抬头，赫连嘉正垂首望着她，连眼角都没有分出去一点儿给外面的乌金花。乌金花说的那些话，他也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般，只问她。

阿莱受宠若惊，一时之间呐呐的，竟然说不出话。

从小到大，阿莱的话都藏在心里，学不会诉苦，也不会告状。

从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护着她。

见小姑娘跟哑巴了似的，竟然支支吾吾，一言不发，赫连嘉皱起眉头：

“你只需要说是，或不是。”

事情经过他都不用查，单凭对阿莱平日性格的了解就能推断出来。但赫连嘉不明白，这小姑娘的口舌竟有如此不便么，连受了什么委屈都讲不出来？

阿莱终于低着头，小声道：“是。”

赫连嘉点点头，阿莱见他脸上并没有丝毫嫌她惹麻烦的神色，不由得胆子又壮了些。

她为自己小声辩解：“奴婢本来是找旦旦的，没想到遇到了石头，他跟我说话，我根本不想理他，乌金花说的都不对。”

说完，她小心地观察赫连嘉的神色。

她拿不准殿下会不会信她。毕竟在宫里，真相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主子心里的那杆秤罢了。

这些天虽然赫连嘉对她还不错，但阿莱并没有信心，赫连嘉会乐意忍受一个麻烦缠身的人呆在身边。

“我知道。”

没想到赫连嘉听了她的话，只淡淡道了这么一句。

不是“知道了”，而是“我知道”。他好像一开始就知道她不会做出那种事。

阿莱一时间，竟愣住。

乌金花见她在这喊了半天，赫连嘉连正脸都没有给她，不由有些气馁。她属于那种老子天下第一，越杠斗志越强的人，最受不了别人不把她当一回事，可偏偏这些人从头到尾都视她如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