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公对着秦王嬴荡躬身一礼之后,视线再次从周围的那些秦军士卒身上划过,眼神之中的那份忌惮却是愈发重了。
虽然从刚刚秦王嬴荡自报家门的举动看来,他对于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周王室众人并没有斩杀殆尽的意思,但是面对周围的秦军精锐之时,东周公姬根还是难免心中惴惴不安。
东周公姬根暗暗在心中为自己鼓了鼓气,表面之上装出了一副振作精神的样子看向了对面的秦王嬴荡。
“不知秦王今日来到我成周,究竟所为何事?”
“寡人今日乃是为了朝见天子而来。”
听到东周公姬根的询问,秦王嬴荡当即沉声回应,只是他此刻脸上的神情之间却是并没有见到半点朝见的意思。
东周公姬根听秦王嬴荡如此说,心中先是缓缓松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却又重新陷入到了刚刚神情凝重的状态之中。
之所以东周公姬根会松一口气,那是因为秦王嬴荡表明自己此行是来朝见天子的,这就意味着双方之间至少不会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至于东周公姬根此刻的凝重状态,同样也是因为秦王嬴荡的这句话。
若是在七百年之前周朝强大的时候,甚至在五百年前周室还未完全丧失权威的时候,诸侯前来朝贡自然会遵守周公旦所订立下的周礼。
可是数百年之间,整个天下礼崩乐坏、诸侯之间征伐不断,又有多少人会将周室天子放在眼中呢?
昔日,借讨伐陆浑之戎而兵临王畿的楚庄王;百年之前,要求周天子分封其为诸侯的韩赵魏三家……
数百年来,伴随着周室权威的不断衰微,又有多少诸侯会将周室天子放在眼中呢?
他们口中的朝见天子,或许是如同韩赵魏三家一般,借周天子取一个名分;又或许是如同眼前的秦王嬴荡一般,武装朝见周室天子。
心中思绪到了这里,东周公姬根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悲凉之感,难道曾经强大的周王朝就快要彻底消亡了吗?
许久之后,将心中的那一份悲凉缓缓收起,东周公面色一肃向着秦王嬴荡的方向躬身一拜。
“姬根曾听太史说过,天下诸侯之中唯有秦国与天子最为亲厚。”
“秦国先祖非子乃是孝王之时所封;西陲大夫之所以能够击败犬戎,夺回秦人祖地,乃是因为宣王增派了七千精卒;就连襄公立国,也是得到了平王的准许”
“而秦国建立之后,周室对于秦国的礼遇却也是没有半点减少。先有天子封穆公为方伯,命其率军讨伐西方戎狄;后有天子为嘉奖献公功业,赐予其黼黻之服。”
细数了一遍周室天子曾经对于秦国的礼遇之后,东周公姬根带着几分劝勉,带着几分质问看向了对面的秦王嬴荡。
“周室天子对于秦国这般礼遇,王上也有朝见天子之心,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只是……”说着东周公姬根看了看自己周围的秦军士卒,“只是为何又要用强兵威逼天子呢?”
“东周公此言有理。”似乎是被东周公这一番话语说服了,秦王嬴荡当即向着身旁的孟说沉声下令道:“孟说将军,怎么能这般对待天子呢?还不快让将士们退下。”
“王上恕罪,末将只考虑到了王上的安全,没有考虑到天子。”装作谢罪的模样,孟说向着秦王嬴荡躬身一拜。
之后,孟说迅速起身转向了前方的众多秦军将士,“将士们,回归本阵。”
“诺。”
眼见着一声令下而向着秦王嬴荡身后快速集结的秦军士卒,无论是东周公姬根还是周室天子姬延的神情都是格外地难看。
秦王嬴荡表面之上是对周室天子表示了顺服,但是从孟说那一番惺惺作态的样子,他们却是并没有感受到半点真诚。
只是面对着前方那人数众多、如同虎狼一般的秦军士卒,两人心中就算有再多的不快也不能表现出来。
既然秦王嬴荡一声令下,刚刚围困他们的众多秦军士卒可以退回本阵,那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将他们再次包围起来呢?
怀着这个念头,东周公姬延耗费了片刻时间压下了心中的那一份郁闷,脸上重新泛起了一丝笑容。
“既然秦王是来朝见天子,我周室也自当以礼款待。还请秦王快快入殿,姬根当即命人前去准备洗尘的宴席。”
“且慢……”
就在东周公姬根正准备回返后方之际,秦王嬴荡一道响亮的大喝之声,却是让他脚步停了下来。
当东周公姬根转过身来面向前方的时候,他只听秦王嬴荡说道:“酒宴之事却是不急,寡人此来成周还有一个愿望,希望天子还有东周公能够满足寡人的心愿。”
“秦王请说。”听到秦王嬴荡的话语,东周公心中就是一咯噔,不过表面之上他还是用笑容回应道。
数息之后,只见秦王嬴荡向着前方猛踏了一步,沉声说道:“寡人曾听国中奉常说过,夏后氏曾经收缴天下青铜,熔铸成九方大鼎。这一方大鼎所代表的便是一州,不仅如此这鼎上还雕刻着各州的山川地理。寡人一直不知道奉常所说的是真还是假,还请东周公为寡人解惑。”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