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可听到说,那掌柜的南陀草,也是从一行商手里进的现成货?”崔远道。
窦氏一想,确实听那大娘讲述过,于是点头。
崔远继续道:“我猜想,行商和三个僧衣道人,便是同伙,做局行骗,但没想遇到掌柜这么个懂行的,被反将了一军,不过仨和尚也不是善茬,留有后手。”
人面鬼心,个个心怀叵测,你骗我,我骗你。
要不是崔远出手,那三个和尚估计已是事了拂衣去。
“从何讲起?”窦氏微有所动,但其中内情依旧仍有困惑。
“那什么南陀草,你听说过吗?”崔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
“未有听说过。”窦氏摇头。
“那凭什么可以卖到五两一株!”崔远嗤笑,“大伙都没听说过的东西,那三个僧人是外乡人装扮,行商估计也是装作外地而来。”
窦氏恍然似有所想,静静听崔远往下说。
“这种骗术多数是广撒网,利用人的贪欲,成功率虽然低,但好处在于自身没多少损失,失败了立即退走。”
“估摸是行商事先来掌柜这儿,推销南陀草这一药品,告之此物神异非凡云云,是北方难得一见的好货,自己货源充足,总之先把人唬住。掌柜接过查看,发现没甚奇特,问询价格,这时行商再报上一个超过掌柜心理预期的进货价。”
“此刻,掌柜自是不耐烦要赶人了,行商便会说,不妨留下一株试用,免费的东西掌柜没有不收的道理。”
“之后等这事沉淀些日子,就该三个僧人出马了。这群人进店儿一看,目标便是这南陀草,夸口说这物件如何珍奇,并问掌柜什么价钱,有多少货。”
“掌柜便报了高于行商的价钱,再说货源充足,这时候僧人便会做出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定下大单,并支付押金。”
“有押金做担保,寻常商人自会放松下警戒,甚至被利润冲昏了头脑,去找行商进货,卖掉赚取差价。但这掌柜估摸着是看穿了他们的计量,于是玩起了反客为主,和三人签下个文契。”
崔远将事情经过进行复盘。
这虽然只是他的猜想,但估摸僧人所用的套路八九不离十。
窦氏点头,有种豁然开朗之感:“确实是个好骗术,掌柜如果向行商进了货,那几人拿到钱便会直接遁走,去无踪迹,成本仅是一百两押金。但若是掌柜发觉了,不买行商的货,僧人也可以来店里把押金要回去,自己毫无损失,掌柜不可能为了区区一百两,关掉铺子。”
两人边走边说,已然远离开了事发地。
崔远面有讽刺:“所以说这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是骗子也不揭穿,留了心眼,在文契上做手脚,就是想光明正大地把对方的一百两押金吞掉。”
窦氏却又道:“但有一点很奇怪,僧人订的是一千件货品,但掌柜却能从行商那只进二十件的货,行商和僧人是同伙,自然是知道内幕的,区区二十件为什么会卖?”
崔远想了想,解释道:
“行商可以骗掌柜,掌柜自然也可以骗行商。进货时扯个幌子就行,说自己非常急着要货,需要一千件,让行商抓紧供货,自己可以多付点银子,但是呢手上没有现银,目前店契已经送到钱庄做抵押贷款了,先少进点货,等钱款到位立马追加。
如此这般,行商见鱼已上钩,而且对方居然还愿意提价,自然痛快答应,待来日把剩余的货送过去,掌柜就直接翻脸,说不要了,到这一步,行商肯定就意识到,对方是看破了自己一行的伎俩,然后跟同伙的僧人通气,让僧人去掌柜店里要回押金,于是便有了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一出。
不过这一行人也是太过自信了才会被掌柜给反宰,他们后来假扮练气士,如若锦衣卫不在场的话,可能要回押金之后,还会再讹掌柜一笔钱。”
根据崔远这么一分析,刚才掌柜和僧人引发的闹剧,种种不合理之处都能解释通了。
窦氏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