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尘沉默许久后,竟当真抬手,召出长剑荧烛。
荧烛剑还未出鞘,众人便感觉到了冲天剑意,果真浩浩如苍龙之势,连风雪也停了下来。
“好。”殷无尘神色淡淡地看着谢英,说道:“看在紫阳剑法的份上,我给你一剑的机会。”
谢英眼中迸射出惊喜之色,“多谢殷前辈成全!”
阮秋与卢鸣风都习剑,此刻二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家师尊,剑圣难得出剑,可不容错过。
谢英急忙抽出背上的不恕剑,微凉的玄铁剑柄握在手上时,他的心才平静下来些许,他深吸一口气,双目灼灼,“殷前辈,这是大师尊传我的不恕剑,我接下来使出的剑法,是紫阳剑法的第三重,踏雪寻梅!”
殷无尘轻轻挑眉,“你们紫霄宫出招前都会喊剑名?”
“啊?”谢英愣了下,“也不是……可至少要让对手知道我用的是紫阳剑法,尤其对手还是您……”
他看殷无尘的眼神很是崇拜与敬仰,还有几分羞涩。
阮秋和卢鸣风都没忍住笑了,好在殷无尘没有受到影响,面不改色道:“我记住了,来吧。”
谢英重重点头,许是殷无尘没有嫌弃他的修为给了他信心,他深呼吸一遍,双手紧握在不恕剑剑柄上,紫阳剑法,纯阳之剑,紫气附于剑身,浩然正气瞬间溢满天地。
阮秋心神大震,恍然有种被涤荡一清的错觉。卢鸣风更是面露惊喜,小声评价,“有形剑气?这小子天赋不错,看着也有几分剑意了。不过要论起来,还是不如师弟你。”
谢英的紫阳剑法乃是正儿八经的除魔之剑,阮秋哪儿敢同紫霄宫最高剑法比?他连忙摇头。
谢英脸上满是认真,他双眼里满是坚定,提着剑冲向殷无尘,又道:“殷前辈,请指教!”
大概是谢英太过礼貌,殷无尘望着他的剑意,眼底染上几点笑意。不过谢英倾尽全力的一剑即将近前,他只是不紧不慢地抬手,荧烛甚至没有出鞘,就这样随意的挥下!
剑气涌现,势如浪潮翻天覆地,轰然撞上不恕剑身!
谢英目瞪口呆,但他没有放弃,而是咬了咬牙,倾注全身灵力于剑上,握紧剑柄顶上去!
好厉害!谢英咬紧牙关,却止不住双腿颤抖,不受控制地被强力推出去,“我顶……顶不住了!”
他此刻清楚地明白,他拼尽全力的一剑,与殷无尘的一道剑气,可谓萤火与皓月的差距。
谢英会败,是显而易见的结局,于是当他的不恕剑脱出手中,整个人大叫着倒飞下山时,围观几人并不意外,然而阮秋正想掐诀托他一把时,一道剑光骤现划过谢英身后!
紫光划过半空,最后稳稳地托住谢英,将人带回殿前。
当谢英扑腾着从阔剑上滚到地上时,回头看见这柄三尺长的玄铁阔剑,也被吓得毛骨悚然——
“不平剑!”
殷无尘微微拧起的眉头舒展开,手中荧烛灵剑化为剑气消失,随后淡漠双眸望向山道上。
看到玄铁阔剑,躲在远处山坡上的红衣掌教咦了一声。
“他来了。”
楚越问:“谁?”
在殷无尘注视下,一人坐着轮椅从山下飘上来,他是真的飘来的,穿着一身紫袍,俊郎面容看上去很年轻,不过眉目间有几分沧桑忧郁,阮秋一见到他便认出来他是谁。
“燕前辈!”
这不正是那位在灵犀山养伤的燕不平,燕前辈吗?
卢鸣风却是不认得的,小声问:“小师弟认识他?”
阮秋点下头,殷无尘便冷淡地开口:“看了这么久热闹,总算出来了,将你的人带回去。”
燕不平笑着同阮秋颔首,不慌不忙地驱使轮椅靠近殷无尘,“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臭脾气,都是当师尊的人了,有晚辈前来虚心请教,也不多给一点耐心,多指点一下。”
卢鸣风愈发好奇,“这谁?”
阮秋低声道:“紫霄宫五宫主。”
卢鸣风吃惊道:“他是来帮谢英撑腰,来砸场子吗?”
阮秋沉默,不至于……
谢英趴在地上,脑袋扭到一边,愣是不起来。燕不平看不下去,“丢人现眼,还不起来!”
谢英吐了吐舌头,一个鹞子翻身蹦起来,便露出一脸要哭的表情,冲着燕不平滑跪下去。
“五师尊!我错了!我不该离家出走,偷偷跑到玄极宗问剑的,求您别告诉大师尊好不好!”
“你出来这么久,以为大师兄会不知道?”燕不平看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就头疼,“老老实实站在这等着,我同殷道友叙旧几句。”
殷无尘道:“叙什么旧。要带晚辈,你自己不就行?”
燕不平苦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他拍拍自己轮椅上的双腿,“我都这样了,没有力气了。”
殷无尘仍旧相当冷漠,“你的腿断了,剑也断了?”
燕不平气得嘴角微抽,半晌才道:“行,说不过你。代我向李掌教告辞,在玄极宗叨扰多时,我也该回去了,顺道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带回去,就不劳烦您了。”
他能及时赶到,自然不是头一天知道谢英在玄极宗,而等到现在才出现,就是想看谢英能不能让殷无尘出剑,没想到这傻小子还挺有福气,可殷无尘的嘴巴还是那么毒。
殷无尘望向远处,眼里有些不耐烦,“她已经听到了。”
燕不平不知是想到什么,也笑了起来,便瞪向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推我下山吧。”
谢英整理干净衣裳沾到的灰尘,闻言不情不愿地喊了声“五师尊”,不舍地看向阮秋二人。
“大师兄很担心你。”
燕不平一句话,便叫谢英做了决定,他还是舍不得跟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分别,可还是点了头,走前又回过头拔回自己掉在地上的剑,正儿八经地冲着殷无尘师徒三人抱拳。
“多谢殷前辈指点,也多谢卢师兄、阮师兄,我会记得这些天的你们对我的照顾,我先回家去了,山水有相逢,我们日后再相见!”
殷无尘微微颔首,殿前的卢鸣风和阮秋便上前,整齐地回了一个抱拳礼。卢鸣风笑了笑,故作老成地摆手道:“回去吧回去吧,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不会离家出走了。”
阮秋轻声一笑。
燕不平也笑了笑,同阮秋道:“今日走得匆忙,还没机会同阮小友道别。”他问殷无尘,“不知这位鼎鼎大名的北岸剑圣,能否割爱让你的小徒弟送我与这臭小子下山?”
殷无尘能说出不准的话,但他知道阮秋给燕不平治病长达半年,看阮秋似乎也有话想说,他便点了头,又瞥了眼耷拉着脑袋的谢英,“待他结丹之后再来,可再接我三剑。”
谢英惊喜,“真的吗!”
燕不平也有些错愕,立马说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可事先说好,你得真的出剑才行!”
殷无尘无语地看着他。
他这次要是真的拔剑,谢英人已经没了好吗?至少也得等到谢英结丹之后,才有能力接剑。
燕不平又何尝不知道,高兴之余都有些酸了,这傻小子福气可大了,竟能得到剑圣的承诺!
重活一世,阮秋还是才知道殷无尘与燕不平似乎关系不错,他好奇地看了看二人,同师尊和师兄说了一声,便送燕不平和谢英下山。
下山时,谢英完全高兴不起来,闷闷推着轮椅下山,燕不平还笑眯眯地往他心口上扎刀,“别想太多了,你输给殷无尘,是因为你太弱,而不是我们的紫阳剑法不够强。”
谢英好一阵沉默,“我知道的,我师尊你就别埋汰我了……”他说着颇为内疚地看向阮秋,“阮师兄,对不起,我之前隐瞒身份欺骗你时其实也很惭愧,不过我一直没有使用紫阳剑法,一个字都没提紫霄宫,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来我是紫霄宫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