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卿一开口,虽眼尾虽还红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但江雪坞最了解他不过,一下就知道对方在撒娇卖乖,不吃他这一套,眼睛一眯:“你还委屈上了,嗯?你委屈什么?”
江雪坞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掌心拂过褶皱:“既然知道我不喜欢契约婚姻,现在又为什么还要提起?”
许灵卿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因为你迟早会知道的,不是吗?”
江雪坞抱着臂不说话,斜睨了他一眼,像是在等他解释。
许灵卿垂下头,指尖揪着衣角,从江雪坞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发旋,声音低低,一五一十地坦白:“沈修筠是什么来历,我并不知道,只听元沅提起过,又偶然看过他几张旧照,所以认得。”
“听元沅说,他曾经用契约婚姻将沈修筠绑在身边,可是新婚第二天,沈修筠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许灵卿指尖力道渐大,细看微微发着白,连声音都在颤:“所以.........”
“所以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就是害怕我提问,甚至动用人手去查,想起我和你的曾经,是吗?”江雪坞冷声接话道。
许灵卿不说话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江雪坞凑过去,强硬地掰过许灵卿的脸,直视他的眼睛:“所以当初你趁江’氏/集//团陷入财政危机,趁机逼婚,知错了吗?”
许灵卿定定地看着江雪坞的眼睛,满脸写着“下次还敢”:“不知。”
江雪坞:“.........”
他就知道,许灵卿压根就不是什么清纯柔弱小白兔。
当初系统要求江雪坞被逼婚的时候,江雪坞本来打算先和表面情侣的许轩亭分手,然后再象征性地买醉一下,接着答应。
谁料许灵卿这个变态竟直接趁他醉酒,将他绑起来关进地下室,还给他下药,气的江雪坞好几天没理他,也不松口,日后虽然两人已经结婚,但江雪坞但凡看到“契约婚姻”这几个字眼,都能不爽好几天。
“我知道你讨厌契婚,这么多年,心里想的人也一直是哥哥。”许灵卿摸了摸发烫的腺体,垂下眼尾:“把我当替身也好,不爱我也好,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们也已经离婚了,不是吗?”
“我现在身上好疼,想对你做什么都做不了,你想走就走好了。”
他说这话时头埋的愈低,日光透过玻璃车窗,斜斜打在他的肩膀上,使他的身形大半隐在黑暗里,无端看上去有些落寞。
江雪坞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轻啧一声。
心道既然想让我走就直说好了,一边嚷着疼一边又用余光偷觑他的脸色做什么?
事已至此,江雪坞……江雪坞还能怎么办呢……
黑化度是他硬刷上去的,对方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也都是因为他。
许灵卿的好坏善恶尽数系在江雪坞一人身上。
江雪坞甚至毫不怀疑许灵卿说的“在他死后要随他一起死”是真话。
江雪坞的心莫名有些酸胀,像爆开的成熟的浆果,滋味实在难言,末了只轻叹了一口气:“下次还敢吗?”
许灵卿心头一紧,垂下漆黑的眼睫,没有说话,指尖轻搓衣角。
他能感受到的,那天晚上江雪坞很疼。
一定很疼。
不知等了多久,片刻后,江雪坞终于看见许灵卿动了,抬起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缓缓摇了摇头。
“不敢了……”
他哑着嗓子道:“不敢了……”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留下一个人,才会用这样极端且错误的方式。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意外晕倒,江雪坞一定会死。
江雪坞一定不会原谅他了。
思及此,许灵卿浑身一颤,像是一直绷紧的神经忽然断了,猛地上前抱住了江雪坞,滚烫的眼泪顺着江雪坞的衣领,在皮肤上留下点点湿热,语调带着浓重哭腔: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他的嗓音又沉又哑,呜咽难言,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狗,慌张委屈又无措。
江雪坞抱臂坐着没动,余光看向许灵卿,似面无表情,眉眼下压,无声流露出些许淡漠。
许灵卿见此,心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他不该有所期待的。
许灵卿茫然的瞳孔中逐渐浮现出自己父亲决绝离开许家的背影,抿紧双唇,脸色白的吓人。
没有人要他了……
爸爸不要他,母亲也不要他,现在连江雪坞都不要他了……
许灵卿垂下头,慢慢地松开江雪坞的衣领。他开始神经质地整理皱起的一小角布料,一遍一遍,近乎麻木地想着:
不过是像以前那样,习惯一个人就好了……只要习惯,总能熬过去的……
正胡思乱想间,许灵卿的额头上忽落下一点温热。
像冬日的炉火般温暖。
许灵卿浑身一颤,茫然地睁大眼,下一秒就被江雪坞攥住了手腕,按回座位。
江雪坞本来本着“让他哭才能长记性”的想法,却终是不忍,探过身,手背贴在许灵卿的额头,抬眼看向对方,试了试温度,语气轻描淡写,仿佛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昨晚差点要了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