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气得拍她,道:“姐姐怎么说这般自轻自贱的话,没得膈应人。兴儿如今出息了,你们母子的好日子在后头,姐姐你可得把腰板挺直了,别给兴儿塌台子。”
话锋一转,又玩笑道:“姐姐要是一位这样,我真担心他日外甥媳妇进了门,你都拿不起婆婆的款呢!”
周母一听这话,也跟着笑起来,憧憬道:“瞧你说的,若真是有好孩子不嫌弃我们母子,我只有疼她的,哪里还有什么拿款不拿款呢?要是媳妇脾气软,自然好,要是媳妇脾气直有主意,我便退一退让一让,也没什么。只要他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就成,真要有一天,能看着我兴儿有个一儿半女的,我这辈子就什么也不求了。”
周母这一辈子可怜,吃了大半辈子的苦,胡夫人被她这话说得心酸,两姐妹凑着头哭了一场,胡夫人哭过了脸一抹,又强硬起来,非逼着她答应下来了到日子跟着一起去侯府,这才心满意足告辞。
自家人看自家人,那是怎么看怎么好的,周兴元的功课扎实,又有胡首辅掌眼,据胡首辅说明年下场是十拿九稳的了,胡夫人极其看重这个侄儿,引以为傲,若是肯等一等,不是说不上比宝云更好的姑娘。
只是,胡夫人见过了宝云一面后,一下子就扎在了眼里出不来了。
无他,胡夫人与周马氏姐妹两个,都是娇娇小小的长相,可是胡夫人是外柔内刚,周马氏却是表里如一,实在是个提不起来的性子,这些年来没少四处受气,若非是周兴元小小的儿郎豁得出去,肯为自己争,该她们的母子的这份产业,也早八辈子就被周家的那些无良亲戚们瓜分了。
当娘的一味软弱,周兴元呢,小小的年纪见惯了人情冷暖百态民生,尤其厌恶那等心机深沉之辈。可真若是依着他的喜好,找个那等毫无心机的,要胡夫人看来,便是无知蠢货,也叫人怪看不上的······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这事儿实在也令胡夫人烦愁,谁知那日一见宝云,真像是卡着她心里的想像长的!既不是那等十分精明玲珑七窍心的,又并非唯唯诺诺不上台盘,温柔和顺,家世、模样也是没得挑,所以万万不想错过,冲动之下,当即就和耿二夫人提了,还险些惹恼了人家呢!
坐在去往东昌侯府的马车里,胡夫人又把这其中的门道与姐姐分说,周母心中哪有什么主意?只是点头连连,直道“听着实在是个好姑娘,但凭妹妹做主。”
马车外头,除过年岁还小的胡三公子没来,胡家的两位少爷及周兴元并辔而行,胡大公子胡显荣打趣道:“表哥,你今日怎么打扮得这样素净?你瞧瞧,我本是个陪客,却倒好似抢了你的风头了。”
二公子胡显围闻言嗤笑一声,打趣儿兄长道:“那没法子,便是谁也抢不过大哥的风头啊。”
胡家老二争气,从小就有少年天才的美名,老大却平平,只不过,如今家中产业都由他过手,算得上井井有条,将来做个富家翁也没什么不好,他没有读书的天赋,胡首辅也并不强求,从没有责骂过他读书不用功、不上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可是···唯独就是他这个爱张扬的毛病,已经说了他好几回了,但胡显荣仍坚持己见,日日打扮得花孔雀一样,后来娶了个媳妇,也是位家中富庶的,夫妻两个趣味相投,每日金光闪闪地结伴来请安,直能耀花胡夫人的眼睛······
那也架不住人家乐在其中——听弟弟打趣他他也不恼,耸耸肩,似是还有些得意一般。
相比之下,周兴元则略显冷淡,只是温和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胡家兄弟早习惯他寡言,也不在意,而是又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话起来,他们说了七八句,周兴元才有一句,和气道:“两位表弟就不要打趣儿了,今日不过去作客,究竟如何还不好说呢,咱们这样有些不尊重。”
胡家兄弟贬损起彼此来毫不手软,但恰恰因为这周家的表哥是客居在他们家的,所以知道道理,连忙都恭敬了起来,不肯轻忽,纷纷道:“是。表哥教训的是,是我们轻狂了。”
周兴元也知道两位表弟体恤自己的心,连忙道:“哪里称得上是教训,不过是咱们兄弟闲话罢了。”
——话虽不长,几兄弟寥寥数语,但足可见胡首辅夫妇教育得好,这三个都是端方君子,方才能有这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