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A008(1 / 2)死对头他为什么这样首页

从水龙头里涌出来的水流,稀里哗啦地砸在向下凹的洗手池里,水花撞壁,四溅而开。

流水把池余指缝的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池余掬起一捧水,狠狠地泼在自己脸上,他搓了一把脸,湿漉漉的十指插入发间,把额前的碎发向后捋过去。

池余双手撑在洗手池两边,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低着头,垂着眸,发梢滴淌着水,浓密的睫毛也挂着沉甸甸的小水珠儿,压得他一时半会抬不起眼皮。

池余知道自己自从中秋节过后,身体机能就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应激反应。

他很怕黑。

准确来说,应该称为“幽暗恐惧症”。

与幽闭恐惧症不同,让他感到恐惧的源头是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以及绝对黑暗的环境里。

这就是他在家睡觉要开着灯的原因。

路灯明亮车水马龙的夜景不会让他恐惧,正常运行的电梯间只会让他觉得有些压抑,感应灯应声而亮的楼梯间也不会让他犯病。

总的来说,他基本上还能正常生活,这个突如其来的恐惧病源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日常活动。

池余非常豁达,他知道这个“病”的由来,是因他窥见这个世界的秘密而祸从天降的。

他每次犯病的时候,与路以忱相关的记忆片段就会争先恐后地涌现在他的脑海里面,迅速抢占他的记忆空间,记忆被撕裂得像是正在经历一场二次生长痛。

仿佛是世界意志在提醒他,也在挑衅他。

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让他好自为之。

但与之相应的,每当暴躁、焦虑、恐惧、不安等负面情绪在啃噬池余的精神状态时,池余只要一“看”到路以忱所要经受的种种恶毒的苦难,他就觉得自己还能支棱一下。

再说,

他不过是同情路以忱罢了。

不管是曾被他视作仇敌的路以忱,或是任何一个无辜的陌生人,他都会同情对方竟要遭受这许多丧心病狂的苦难。

哪怕对方是在一个他无需参与的世界里受苦受难。

若是同情有罪。

若他因此受罪。

那又何妨?

池余弯下腰去,把脸凑到水龙头底下,拨开开关,把出水量开到最猛,让冰凉的流水冲刷着他的脸庞,直至神志彻底清醒过来。

……

池余回到教室之前,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右手中指的伤口。

医务室里只剩校医阿姨一个人。

她十分自来熟,看到池余进门就率先招招手:“你才来啊。”

她像是等了池余好一会,消毒药水和创可贴摆在桌上一应俱全,便给池余处理伤口一边念叨道:“这一看就又是打球受的伤吧,这真是一项野蛮的运动,轻则指甲翻盖,重则伤筋动骨,刚还有个漂亮小孩,他伤得可比你严重多了!就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图它什么好!完了还爱举报我们这群阿姨跳广场舞,说是占了你们的篮球场挡了你们的路,你们大可以和我们一起跳嘛!嗐!真是不分好赖。”

“……”

校医阿姨撕开创可贴裹住手指,语重心长:“听姨一句劝,远离篮球场,生活更美好。”

池余梗住:“……您说的都对。”

……

手指消了毒贴了创可贴,池余这才回到高二八班。

他站在后门口喊了一声“报告”,经过语文老师的点头示意才走进教室。

作文课只剩下最后的十五分钟,班里绝大部分同学都埋着头奋笔疾书,寥寥几个开小差的同学才回头看池余一眼。

路以忱在五分钟之前已经先回到教室了,他此时散漫地背靠在墙壁上,手里夹着一支中性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一片空白的作文本。

池余从教室后门走进来的时候,路以忱微微垂着目光,心不在焉地数着作文纸一行有多少个方格子。

十二,十三,十二……

他的目光不在池余身上,余光却全是他。

池余回到自己座位。

被他反盖在课桌上的大作文本还是被电风扇刮得四仰八叉,纸页乱翻。

池余左手支着脑袋,右手带伤上阵,一支圆珠笔绕着他的手指,转得上翻下旋。

作文本上空空荡荡,池余的脑子里也是空空如也。

“啪嗒”一声响。

圆珠笔卡到中指指尖的创可贴折角,一经脱离既定的速度方向,当即被弹飞了。

池余弯下腰在地上捡笔的时候,瞥见地面上不知何时还掉了一支独立包装的碘伏棉签和一块未拆封的创可贴。

池余微微蹙眉。

也迟疑了片刻。

最终还是直接坐直身体,没有将它们捡起来。

直至当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西边的窗台,照射到教室里来,将桌椅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一片创可贴和棉棒还躺在地上。

看到它们掉在地上的人,不想捡。

会把它们捡起来的人却又没看到。

地上的影子是灰黑色的,而夕阳是灿橘色的。

当日负责轮值卫生的男同学挥舞着扫把,一心在逗着隔壁桌的女孩子,他也没有仔细看,随手就把地上的棉签和创可贴当成垃圾扫进垃圾堆里。

……

周末。

池余一早出去跑了步,回来九点半,阿姨出去买菜还没有回来,就剩池穗这个小屁孩在看家。

池余冲了个澡,再吃了阿姨温在砂锅里的鸡肉粥,饭饱就见困,他摸了摸平坦的腹部,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他瞥了一眼趴在茶几上忙忙碌碌的池穗,好奇地问道:“矮子,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一团揉成球的面巾纸朝他迎面砸来。

池余对这种毫无杀伤力的暗器通常都懒得伸手挡,他坦然接受面巾纸砸脸,接着问:“你在做什么?”

池穗跪坐在圆凳上,整个上身几乎都趴在茶几上,全神贯注地握着圆珠笔,小心翼翼地在一张面巾纸上写写画画。

压根没空搭理池余。

池余百无聊赖地说:“老妈让我辅导你写作业,我的爱心时间只有十分钟,你赶紧把作业拿出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