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侍墨到东偏院传话,说傅仲儒午后被叫去了府衙,下午出发去了卫所,晚些时候才能回来,让长宜不必等。
府上都是女眷,天一黑前院内院都落了锁,长宜叮嘱冯管事给傅仲儒留了一扇小门。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中浮动着泥土的清香。长宜在廊下小站了一会,想着父亲还在卫所,想来徐衍也没有回来,只怕今日不会再派人前来送字帖了,转身回了厢房,把明日进香所用的物事整理一番,方躺下歇息了。
二日长宜很早就起来了,在西次间用早饭,一边听小丫头回禀:“昨日亥正老爷才回来,一早又去了衙门。”
长宜点了点头,让小丫头下去了。
如此看来坊间的传闻倒是不虚,去年七月份宁国公在胪朐河大败,金銮殿皇上龙颜大怒,决意再次北征。近些日子遣了不少官员来往九镇,倒是不知这次要派哪位将领挂帅出征。
虽说赵王英勇善战,但京城那些开国公侯却也不是摆设,哪个不是战功赫赫,皇上倒不必一定启用赵王。
不过这些本不该是她操心的事,长宜摇了摇头,就着酱瓜喝了小半碗粳米粥。小丫头打着帘子刚出去不久,傅长宛带着她身边的两个丫头进了屋,上前行了礼道:“长姐,我这些日子抄了些经文,你替我供奉到佛前吧。”
长宜打量了傅长宛一眼,见她身后的玉香怀中抱了个紫檀木的匣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旁的小丫头连忙端了铜盆上前,长宜净了手道:“既是你虔心抄的,我怎能抢你的功德,同我一道去寺院进香吧。”
傅长宛没有置喙,薛姨娘的月份越来越大,她倒是想亲自去寺院给薛姨娘求个平安符。
过了会子王升家的进来回,说马车已经备好了,长宜回内室换了件青色素缎褙子,带着傅长宛出了傅府,往观音寺去了。
长宜自幼就憎恶薛姨娘,又怎会喜欢这位庶妹,从小到大长宜基本没和傅长宛说过话。而傅长宛跟着薛姨娘在西偏院居住,受了不少冷落,心中自然是有怨气的。
两人的年纪虽只差了一岁,姊妹之间的关系却不怎么样,不过傅长宛却从来不在傅仲儒面前跟长宜起争执。面子上还是能过得去的。
行了半个时辰,马车在山门前停下,长宜扶着木槿下了马车,瞥见停在后面的一辆马车有些眼熟,倒好像是程家的。她蹙了蹙眉,见车帘被揭开,从马车里下来的果然是程夫人。
程夫人梳着狄髻,带了金累丝的头面,穿着一件茄香色妆花缎褙子,虽然年逾四十,不过保养甚好,面容圆润。程夫人也看到了长宜,长宜只好走过去行礼。
程夫人笑盈盈地道:“倒是巧了,在这儿碰上了。”
傅长宛也走上前给程夫人行了一礼,程夫人看了她一眼,继续和长宜说话:“伯母瞧你比从前清减了不少。”
傅长宛脸色不由一僵,捏了捏手心的帕子。
长宜笑了笑道:“哪能呢,父亲前些日子还说我胖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穿了一身宝蓝色直裰的程淮从山门那里走了过来,程夫人朝程淮招了招手道:“还不快见过你两位妹妹。”
这些日子程淮三番五次的来傅府拜访,意思再明显不过,长宜知道程夫人是有意撮合他们二人,心中虽有些抵触,但脸上还是挂着得体的微笑。
程淮拱手作了一揖,长宜和傅长宛福了福身子回礼。
程夫人细瞧了长宜一眼,觉得长宜身子骨虽弱了些,行事却大方,越发的满意,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拉着长宜的手走在了最前面。“听说观音寺求的符最灵了,再过两个月就是秋闱,我想给你兄长求一个,好祈求他这次秋闱能中个举人回来。”
长宜笑着道:“公子聪慧,读书又刻苦,想来这次一定能中举的。”
她这话乃是客气话,程夫人听了却很是高兴,说道:“借你吉言,要是你兄长真能中个举人回来,我就‘阿弥陀佛’了。”
傅长宛跟在长宜的身后,却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头到尾程夫人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她扭头看了一眼程淮,见程淮也在看着傅长宜,心中便不免酸涩。
她和傅长宜同为傅家的女儿,可大家都喜欢傅长宜,就因为她是嫡出,而她是庶出,不过一个字不同,身份却天差地别。
在大雄宝殿上香后,程夫人还要去法堂听大师讲经,以往长宜也去听过,不过这次她还想去看看后面的佛塔,便婉拒了程夫人的邀请。
经文难免枯燥了些,年轻人坐不住倒是真的,程夫人也没有勉强长宜,带着程淮和一众丫头婆子过去了。等程夫人走后,长宜才和傅长宛说:“咱们下午再回府,你也四处转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