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来那么两次,李氏做小伏低,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连穿什么衣服都要按照她父亲的喜好来。
吃饭的时候就立在一边,温声细语地布菜,一顿饭根本吃不了几口,何时像裴殊这样,给她夹菜。
就连正院的母亲,面对父亲也矮了一头。
世人只告诉女子要谦顺,要相夫教子,顾全大局,却从未说过男子该为女子做什么。
好像男子对女子好一点就是女子天大的福气。
男人只要光耀门楣,,只要读书,上职,赚钱养家就行,那顾筠自己也可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再不吃就该凉了。”裴殊见顾筠发呆,给她夹了一小块肘子皮,晶莹剔透,连着点点的肥肉,上面还沾着酱汁,“拌着饭吃,特香。”
顾筠盯着碗里的肘子皮,莞尔一笑:“多谢夫君。”
裴殊叹了口气,他把筷子放下,“都说了好多次,别说谢啊谢的,夹个菜也至于道个谢,咱俩又不是别人。”
顾筠点了点头,看裴殊就不一样,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从未对姨娘说过这些话,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裴殊能染布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总不能要求他样样好,世上哪儿有那样的人。
兴许裴殊还会变成原来的样子,那也是以后的事。
吃过饭,两人在小花园散步消食,走了两刻钟,顾筠得回房打理账本。
想了又想,顾筠让绿勺把石蕊和藕荷色料子分别送去了两个妹妹的院子,“就说是新买的料子,看她们年纪小,穿着娇俏,别说是世子染的。”
顾筠怕出变故,裴珍也就算了,裴湘是裴殊的亲妹妹,平日偶然遇见,就冷冷地点个头。
不是顾筠多管闲事,这么一大家子,以后弟妹嫁娶都得她操劳,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是裴殊的亲妹妹。
裴殊的心意她穿在身上,也该让别人高兴高兴,就挑了最好看的石蕊色送给裴湘。
*
裴湘收到料子着实惊了一下,这个红很淡,俏却不艳,她还没见过街上有人穿的,若是裁成衣裳肯定让一水儿小姑娘羡慕。
绿勺道:“这是布坊新出的颜色,一送过来少夫人就挑了石蕊色的,说这颜色太浅,适合小姑娘穿,让奴婢先拿给五姑娘。”
裴湘没忍住笑了一下,“绿勺姑娘,替我谢过嫂嫂。”
她低头看着料子,心生欢喜,这么大的姑娘,哪个不喜欢漂亮衣裳,她是国公府小姐,吃穿用度都是好的,可在盛京,却是最被瞧不起的那个。
绿勺保准把裴湘的话带到,“五姑娘若无别的事,奴婢就退下了。”
裴湘让丫鬟送绿勺出去,等丫鬟回来,她轻声道:“嫂嫂是个好人 。”
就是眼光不太好,选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当夫君。
因为裴殊,她没少被人打趣,最开始她面红耳赤地替兄长辩解,到后来就一笑置之,也没法子,她记得小时候很亲近兄长,后来见了裴殊恨不得绕路走。
母亲的嫁妆被裴殊挥霍光了,日后她成亲,得靠嫂子和继母。
他去他的赌坊酒馆,裴湘自己读书,兄长指望不上,还不如指望自己。
裴湘道:“从前不知道嫂嫂是什么性子,不好过去打扰,这回她送了我料子,我也得回礼,你去前院盯着点,兄长什么时候走了,回来告诉我,我去澄心院跟嫂子坐会儿。”
二嫂陈氏不好亲近,还是亲嫂子好。
得趁着裴殊不在的时候过去,裴湘不想撞见他。
裴珍也很欢喜,她和裴湘虽同是国公府小姐,可她总是差一层,有了新衣服自然高兴,回头跟徐氏说顾筠送了料子给她,徐氏也没在意。
这种收买人心的小手段,也就是刚管家,不过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看顾筠没日没夜地看账本,徐氏甚至觉着她有些可怜,若是嫁给一个靠谱的夫君,就不是这番境地了,只可惜嫁给了裴殊,以后连一天好日子都没有。
顾筠还不知道裴殊被亲妹妹嫌弃至此,她看账本看了一个时辰,困得直打哈欠,回房的时候裴殊已经睡熟了,手搭在被子上,还缠着纱布,眼下一片青色,看着比从前瘦了。
这几天他在外面应该很辛苦,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哪儿干过重活,顾筠就这样看了他一会儿,才吹灭烛灯上床休息。
她给裴殊掖了掖被子,四月夜里凉,她睡前许一个愿,希望裴殊再也不去赌坊了,再也别去了。
次日。
顾筠醒了裴殊还没醒,俨然是累极了。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换上新衣裳,衣服是连夜赶出来的,活计很细,领口是珠白色的,上面绣着丁香花,下裙压了数道褶儿,走起路来层层叠叠,好看的很。
小厨房已经忙上了,厨子一大早就起来熬粥蒸馒头,煮好的粥装进木桶里,接着煮下一锅,等粥和馒头都做好了,这才准备马车去城郊。
顾筠告诉小丫鬟,等裴殊醒了若是问起,就说她去城外布施了,中午能赶回来。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夫人您可要快点回来呀。”
顾筠笑了笑,带着清韵绿勺出门,春玉跟在后头,她是头一回跟顾筠办事,可不能出错。
出了澄心院,还得走一刻钟,到了门口,顾筠听府外嘈嘈杂杂一片,紧接着他就看见虎子慌慌张张跑进来,见到她脸色瞬间变白,或像见了鬼。
“世……世子夫人……”
顾筠道:“跑什么,慌慌张张的。”
虎子张开嘴,嗫喏着说不出话,腿抖得像筛糠。
看他这样子,难不成裴殊出了事,顾筠皱着眉往前走了两步,越往前声音越清晰。
“还钱,快还钱,堂堂国公府世子,欠债不还!”
“白纸黑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虎子挤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夫人……小的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