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风暴发生之后,艾斯比带着舞团之中其他人,还有部分渡船的乘客、乞丐和流浪汉们躲到了海港附近一座石头房子中——那是专门为了码头的人躲避风暴而搭建的,已经抵御住三十余次的风暴袭击。艾斯比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可怕的狂风暴雨的夜晚,更可怕的是,他还发现桃乐丝不见了。
艾斯比抓着桃乐丝的手臂,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她只是衣服有些脏之外,并没有受伤,胳膊和腿也都好端端地在身体应该在的地方,这才显出放心的样子。
而辛西娅,已经在海边与索莎娜开始交谈了起来。桃乐丝撩开被风吹乱的额发,一直看着她们在谈话。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她们已经达成了一致,于是索莎娜朝着桃乐丝走过来。
“谢谢你,你这回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她说。
“不用道谢,只要你愿意这样做。”桃乐丝说。
“我会感激你。”
阳光强烈,桃乐丝眯起眼睛,看着索莎娜那头银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反射出美丽的光彩,她的眼睛比雨后初霁的海水还有澄澈。
“如果你想要对我表达感谢的话,苏,我有一个要求,”桃乐丝轻轻吸了一口气,“把希尔达留在这里。”
索莎娜挑起一边眉毛,似乎对于桃乐丝这个要求感到有点大惑不解。
不过很快,她就说道:“当然可以,朵拉。希尔达只是一个流浪的舞者,又不是我的仆人。你想让她留下,这当然可以,即使是她自己的意志,也比我的意愿要有用。”
说完,她甩了甩美丽的长发,转身又朝着辛西娅走去。桃乐丝转过脸,她看着被晾在一边的希尔达。在阳光下,希尔达显得有些憔悴,大概是真的没有休息好,即使在辛西娅的府邸中也同样。
就现在而言,桃乐丝觉得自己信心百倍,踌躇满志。阳光已经驱逐了风暴,昨晚的荒原、沼泽、鬼怪的形态更像是一场噩梦,而此时阳光下的一切——繁忙的海港,富饶的土地,还有希尔达,都是属于她,恩格尔领主的。
于是,她走了过去,对希尔达说道:“夫人,我们该回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在仔仔细细品味过希尔达听闻这个消息的惊讶与不可抗拒之后,桃乐丝舒适地坐在浴室中,让侍女们为她仔细地清洗和梳理淋过雨的长发。
浴室中弥漫着乳香的气味,她又想到辛西娅的庄园中那些奇异的作物,柠檬和苦橙。可是希尔达的身上好像又闻不到什么气味,这件事实际上很无聊,不过桃乐丝在用香喷喷的热水从头浇到脚的时候,一直在琢磨这事。
沐浴完成之后,桃乐丝已经错过了午饭的时间。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赤脚坐在窗台上,捧着一本浪漫的诗集。这本书在此之前已经被她翻阅过无数遍,不过此时此刻,她无事可做。她想要去看看侍女是否已经给希尔达安排得当,但她尽量避免让自己显得太过殷勤。
当得知桃乐丝下令让希尔达留在宫中之后,艾斯比对桃乐丝好一通埋怨。
“您对她了解吗,公主?”艾斯比戴着他的碎眼镜,义正严词地说,“您有没有考虑过,她是一个刺客,一个间谍?您为什么会这样冲动就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是在暴风雨的夜晚,她救了您的命?”
希尔达并不算是救了桃乐丝的命——如果说在沼泽里看到那个鬼影时,即使没有希尔达的安抚,桃乐丝也能安然无恙的话。而桃乐丝又觉得和艾斯比解释“我一看到她,就觉得好像在哪里曾见过她,所以我对她很有好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她读完了一首诗,又读了一遍;正准备翻过一页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了。
来人当然不会是希尔达,不过也不是艾斯比,而是乌利尔。
“您从昨天傍晚一直到今天中午都不在宫中,”乌利尔说,“我听仆人说,您去了海港,您去那里干什么呢?”
桃乐丝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一番那个多嘴的仆人。
在此之前,桃乐丝对于乌利尔,一直怀有一种忌惮而又恐惧的心理。她知道乌利尔力排众议,承认她作为恩格尔领主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她讨厌乌利尔,却不能得罪他。
可是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之后,桃乐丝觉得她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乌利尔了,仿佛是她已经触摸到一个黑暗的角落,就不再会被过分刺目的阳光追赶得无所遁形。
“昨晚有暴风雨,”桃乐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需要去受灾最严重的前线去,与我的人民站在一起。”
乌利尔微微蹙起眉,难得的,充满智慧的他没有听懂桃乐丝在说什么,如同be with my people没有出现在圣经里,他就难以理解。
他开始在桃乐丝面前来回踱步,桃乐丝也就打量着他:容貌俊美,衣冠楚楚,罗马领之下的脖颈很明显能够看到喉结的凸起,胸前也是平的,毋庸置疑,他现在是个男人。
终于,乌利尔的脚步停到了卧室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