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缓解尴尬,他问:“那我以后能去拜访你么?楼规说邻里之间要和睦相处。”
“等你能在4号楼来去自如再说吧。”阿红的手最终落在他的肩上。
“好了,别送了。”她将祝珣轻轻推回424,警告地朝身后看了一眼。
“晚上不要随便出门,记住楼规里的话。”
“哦。”
“砰!”眼珠邻居关上门,窸窸窣窣地给门上贴胶带,比平时多贴了好几层。
几颗稀碎的眼珠从门缝外挤进来,全都是被人一刀两断的。
它们很快散作黑气,被躲在房间角落的一双手抓住。
手的主人:好怕好怕。
怕得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挤在这座房间每一道夹缝内的无数双密密麻麻的眼睛,全都在同一时间看了过来。
“祝哥。”祝珣刚一回到房间,刘大山立刻凑上来,叽叽咕咕地说话。
“阿红真是来借水泥的?”
“不然呢?”
“我看她借的水泥,怎么形状像个胳膊一样?”
刘大山偷偷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断臂维纳斯”。
话音刚落,原本坐着的许欣突然没入地面,再出现时她倒挂在天花板上,并指成刀,猛地一削。
“啊!”刘大山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我的头发!”
原本被楼梯间小鬼薅出的地中海,变成了前秃后更秃的大光明。
祝珣:“该!”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的就是你,看破不说破懂不懂?还成熟男人?!
……
两人今晚在424又是被水泥活埋、又是抡板砖拍人,到了这会儿,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祝哥,我先去睡了。”刘大山在卫生间冲了个澡,抱着衣服回到客厅。
“好,晚安。”
“奇怪,”刘大山嘟囔道:“我刚刚又站在马桶盖上试了试,头碰不到天花板来着。你说这阴间世界和阳间世界,马桶的尺寸还不统一。”
“不一定,说不定是你变矮了。”
“你、你说谁矮?”刘大山涨红了脸道:“我一米七!”
“男人只要身高超过一米六的,统统都说自己一米七,国际惯例了。”
实际身高一米六九的刘大山羞愧地低下头,然后他问:“祝哥,那你多高?”
“……一米八。”
“呵呵,一米七八吧。”刘大山道。
祝珣:“……”
何必互相伤害?
他走到床边,正准备躺下去,突然动作一顿。
“……”
“这样盯着别人睡觉,不太好吧?”他对倒挂在天花板上的许欣道。
许欣垂下头,两只灰白色眼珠悬在祝珣脸的正上方。
她一动不动,身体力行了——你睡你的,我就看看。
祝珣:“……”
左右辗转了一会儿,他根本睡不着,于是抱着被子搬去客卧。
许欣追到客卧的天花板,和吊灯并排挂着。
祝珣:“…………”
“让开,我和你挤挤。”刘大山半梦半醒中被人推了一下。
“哦。”他让开沙发上的空间,眼睛睁开一点点,想问祝珣为什么不在卧室里睡觉。
视线里猛然出现一张灰白色的、毫无生机的、噩梦里才有的脸。
“嗷!”刘大山一个鲤鱼打挺,吓清醒了。
……
“祝哥,我求你了,你离我远一点,最好回房间里睡。”
灯开着,刘大山和祝珣隔着一条长沙发,遥遥相对,他敬畏地看着祝珣头顶的“人体挂件”。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祝珣无语。
“刚刚是刚刚。”
祝珣抬起头,望着执着的屋主,叹了口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我们谈谈?”
“……”
“你跟着我究竟想干什么?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出乎意料地,屋主这一次回答了。
依旧是水泥的“嚓嚓”声,她一字一顿,努力让自己的吐字显得清晰一些。
“找、到、我。”
“什么意思?”
“找、到、我!”
许欣执着地盯着祝珣,似乎有某种力量限制着她,让她不能说得更多。
被水泥覆盖的眼中流不出泪水,只能看到干燥的灰尘。
“……”
祝珣想了想,就在许欣逐渐焦躁起来的时候,他点头了。
“好说,”他笑道:“大锤一百,小锤八十。”
“可以赊账。”
屋主:“……”
死了这么多年,和鬼谈劳务费的人,她是头一回见。
过了一会儿,许欣僵硬地点头。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