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时间赶不及,雨天又堵车,谁知到约定好的地方刚刚好,乔稚晚匆匆找位置停车。
手机连着车载屏幕,一瞬亮起。
她顾着避让前后左右的行人,以为是许颂柏,直接接起。
谁知是Rachel。
Rachel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接了,中英文交错着连续“喂”、“hello”这样试探了几声。
酝酿好了情绪,一开口近乎失去理智:
“Joanna,你是要气死我是吗!你要逼疯我,是不是——”
“我不是说让你跟那个玩乐队的男的分手吗,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你倒好,又给我好了一个被人拍到——”
“你还嫌你的烂事捅的不够多吗?我和你叔叔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啊?”
“说话!”
“什么时候回来!”
“说话——”
乔稚晚倒好了车,想都没想就直接挂了电话,满世界只有雨声响彻在耳边,她切换到另一张手机卡,发消息给许颂柏。
【我到了。】
他很快回复。
【我在门口等你。】
【路上小心。】
停车坪早没位置了,这里离剧院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乔稚晚下车撑起伞,束了束风衣的领口,避免雨斜风急吹乱了她的妆。
准备过去。
没走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请问,是Joanna吗?”
“……Joanna?是你吧?”
“……”
昨夜那个渔夫帽男人恼羞成怒,今天洋洋洒洒地捅了一通与她有关的新闻出去。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人已经在北京了。
可是,现在天色暗淡下来。
又下着雨,是怎么认出她的?
乔稚晚顾着心中琢磨,头也没回置若罔闻地继续往前走,她顺势摸了下口袋想看许颂柏有没有发别的消息给她。
……口袋却是空的。
下来太着急,肯定落在车上了。
怎么办?
要回头吗?
她头皮发紧。
“你是Joanna没错吧……”
“我看新闻了,照片上有你的车牌号,就是这辆保时捷,我跟了你一天了,刚才看到你去了那个餐厅又出来。”
“我是你的粉丝,你在国内的巡演只要我能赶上的我都会去的。”
“我就是想问问……”
乔稚晚定了定神,勉强维持着温和优雅的笑容,准备回过身去:“不好意思你认错……”
不等她说完,迎面一股湿凉泼了她满身。
一股粘稠腥臭的血腥味道顺着她的脸颊、脖颈、衣服攀爬,她白色的风衣,里面的连衣裙,霎时被泼了个透心凉。
她尖叫出声。
逆着路灯的光,只能看到是个戴眼镜的男人,见她如此狼狈至极,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咯咯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你!”
“臭不要脸的婊/子,花钱听了你那么多独奏会你说不演了就不演了啊——”
“我他妈还跑到纽约去看你!”
“去死吧!”
“你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你应该跟你爸爸一起被活活烧死——”
“去死吧!”
男人近乎癫狂,似乎又因了报复了她拥有了巨大的快感,打开另一个盛满鸡血的瓶子,发了疯一样地继续泼她。
“去死——”
“你就应该去死——”
“你这个叛徒!你对不起喜欢你的人——”
“去死吧——”
乔稚晚的脸都吓白了,不住尖叫着往后退去躲他,用伞去挡他泼过来的血,却毫无作用。
她跌跌撞撞,一只高跟鞋的鞋跟都断了,终于退无可退,循着停车的位置,想都没想就拉开车门钻了上去。
那男人还捡起了块很大的石头砸她的车,周围左右“砰砰砰”地响,后窗的玻璃还裂了一道缝隙。
她再也顾不上思考,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冲上马路。
忙不迭地逃离了这里。
血和雨水顺着她的脸肆虐横流,落在副驾驶的手机嗡嗡作响,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浓厚的腥臭味充满了整个车厢。
又担心那个疯男人跟着她,她躲着车流一路心惊肉跳在路上七绕八绕,周身上下臭到极点。
积压心口多日的情绪,累积了这么多年的痛苦和委屈冲上心头,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正是漫无目的又穷途末路之际,注意到路口外一处在雨幕中闪烁着微暗光线的招牌。
“满意洗车”。
她想都没想,径直开了过去。
*
小丁望着雨幕出神,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经过这里的人此刻见两道车灯直奔店门过来,他立刻从凳子上起来,抹了抹哭红的眼眶。
“小野哥……”
定神一看,却是一辆有点儿熟悉的白色保时捷。
——说白色已经不完全是白色了,四面血污满满,车前盖儿也被砸出好几个丑陋的坑,后玻璃一道疤痕绵延,几乎花的不成模样。
这是出什么……
交通事故了吗?
“……”
小丁正愣然,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下来。
她的整张脸因为惊吓而变得十分惨白,脚步歪歪扭扭,右脚高跟鞋的鞋跟断了,踉跄一步扶着车门才能站稳。
她浑身都是雨天过滤不掉的血臭味儿,走到他的面前,看清了内外的衣服都如同被血浸了个透。
乔稚晚余悸未了,几番平复自己的呼吸,才颤着声音对他说:“能、能帮我把车开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吗……”
“……”
“内外、内外都洗一遍……”
“……”
小丁今天受惊不轻,还是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乔稚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稍一平息,令人作呕的味道便直冲天灵盖,她忍着想吐的冲动,又问:“有地方能……洗澡吗……”
小丁又点头。
指了指店铺楼上。
她一刻不能停留,冲了上去。
*
怀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那辆面包车开了很久,他又在车上挨了一顿揍,然后便像垃圾一样被扔到了泥水里。
全身上下痛得要死,几乎无法呼吸,雨水浸湿了他的衣服,贴在伤口上,都痛的没了知觉。
他好像在泥水里睡了一觉才醒来,强忍着疼痛爬到路边,许久才打了车回去。
店铺好像有顾客,他没有直接过去打扰,从旁边绕开,上到二层。
疼。
浑身都疼。
哪里都疼。
真他妈的疼。
几乎是爬上楼梯的。
店铺的二层是放各种耗材零件的地方,小丁和店里的学徒把储物间改成了房间,平时住在这里。
小丁的奶奶偶尔过来,奶奶讨厌怀野,所以怀野从来不会在此留宿。
可他实在是太疼了。
浑身也真是太脏了。
居然打他的脸。
妈的。
卫生间接了简单的淋浴设备,这会儿水声潺潺,有腾腾水蒸气从关不紧的门缝儿里缓缓溢出。
地面横七竖八地扔着衣服。
风衣。
连衣裙。
高跟鞋。
操。
他在挨打,丁满居然带女人回来?
怀野正咬牙切齿地想着,已经到了门前,抬起条受伤的胳膊兀自把那门板拍的震天响:“好了没!喂——”
“我他妈要洗澡——”
“操,我在挨揍,你居然带女人回来?有多漂亮啊出来我看看?”
“丁满——”
话音还未落,水声停了。
脚步声踩过水花儿,纤细的身影便贴着磨砂纸的门晃了过来,姣好身材几乎无所遁形。
乔稚晚犹豫了下,开口试探:“……怀野?”
“……”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似乎确定了是他,那关不紧的门缝儿又微微开了些许。
一条细白的手臂伸了出来。
“那个,能帮我……拿一下浴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