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做的是二楼临街的一个雅座，私密性极好。

点菜的时候，因为林旧是熟客，餐厅经理还特意亲自前来招呼：“林先生，好久不见，还是老样子，13.41号套餐来一份吗？”

林旧刚想说话，话头就被坐在他身边和对面的两人抢走了。

一个说：“每次都吃一样的怎么行？”

另一个附和：“就是，做人要总是一成不变的，那人生多无趣啊……”

林旧摊手，识趣地闭上了自己的嘴，斜眼等着看他们的表演。

林崭接过菜单，开始翻看了起来：“挪威的山海带子和北朝鲜的海胆，要选哪个？你们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经理深谙察言观色之道，见林旧默认，于是贴心地为他介绍了起来：“这一批山海带子是今天下午三点才到的比较新鲜……”

“好，那前菜就选这个……”林崭继续翻着菜谱，继续问道，“那加拿大的牡丹虾和阿根廷的红虾，哪个比较好？还有蜀地来的笋壳鱼，和东海来的雪鳗？”

……

在一番你来我往的问询之后，林崭最终在餐厅经理的强烈推荐下，确定了最后的那道汤品，也是本店的招牌——元贝津白松茸汤。

就这样，在扫视了一圈发现没人有异议之后，林崭最终敲定了今晚的菜单。

那时的他，并没有发现，菜单上的每一道菜，无论是开胃小点，还是主菜主食，亦或是餐后甜点，都在他餐厅经理的引导之下，做出的选择。

他放下了手里的菜单，一脸的心满意足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而——

一转头，门外传来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吆喝声，恰好能被他听见，只听那人说：“二楼临街雅座，13.41号套餐一份……”

林崭刚喝到嘴里的水，瞬间又被泼了回来。

姬袅“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搞了半天，点来点去，还是13.41号套餐。

林崭起身就要出去理论，却被坐在他身旁的林旧一把拽了回来。

“行了，消停会吧。”林旧皱着眉头说道，“都作了一天的妖了，你不累我都累了。”

一被他戳穿，林崭立马乖乖噤了声，整个晚上，连大气都没敢再吭一声了。

姬袅抿嘴偷笑，谁知——下一秒，对方的眼刀就扫到了她的身上，只听林旧说：“还有你……”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姬袅急忙否认三连。

可惜，林旧并没有理会她的一再否认。

……

这一天的试探，就在那一顿比金子还要沉默的氛围中愉快地结束了。

这一沉默，连回家的车程中，都维持着那股低压的气息。姬袅跟林崭，就这样一个成了闭了口的蚌，另一个成了锯了嘴的葫芦，连对话都改用眼神进行。

就在这笼罩在一片“祥和、静谧”气氛的车厢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

是林旧的电话，响了。

姬袅注意到林旧并没有接，只是按了一下向下的音量键。

因为跟林旧用的是同一个品牌的手机，所以姬袅立马就注意到了林旧的举动——这并不会挂断对方的来电，而只是关掉了手机的通话声和提示音，让那声音不至于吵到车里的她跟林崭而已。

林旧没接，电话于是很快就被转入了语音信箱。

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居然连着给他打了五六个电话。每一次，林旧都是用最快的速度按下那颗音量键。

姬袅注意到，那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并没有备注任何人的名字，甚至于连来电显示，都只是一串乱码。

她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是陌生的、他不想接的电话，他尽可以直接挂断，为什么要每次都只是摁灭音量？除非——

这个电话，他不能挂断，或者说……他不敢挂断。

那一瞬间，姬袅的心头立即浮现出了那个穿着一身黑、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从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那个黑衣人。

很明显了，电话那头，正坚持不懈地在给林旧打着电话的，一定是他。

姬袅的手，缓缓抚上了自己腕上的手表。

与此同时，与他们只隔着一条街的路边，一辆黑色的大G旁，一个黑衣人一只手搭着车框，一只手放下了手里的电话。

他轻轻扯下了戴在脸上的口罩，露出了颊侧的一道狰狞的伤疤，然后，动作极缓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他深吸了一口烟，橙红色的火圈迅速紧锁，那支烟很快地就坍缩成了一小截灰黑色的烟灰，洋洋洒洒地，飘散在了风里。

不接电话是吧？那他就只好不怕麻烦地，亲自去送他……不，是他们，一起上路了。

黑衣人扬起头，缓缓吐出了一个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