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多得是怨偶,傅北时本想反驳成大人,想了想,一言未发,只是将酒盏中的喜酒一饮而尽了。
这喜酒是兄长与嫂嫂的喜酒,分明是上好的琼浆玉露,他却觉得难以下咽。
成大人面对一闷葫芦,自觉没趣,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傅北时根据官位高低,年龄长幼,亲疏远近,一人一人地敬酒,并无出现任何差池。
待敬完酒,他的胃袋已开始抗议了,他坐下.身来,执起竹箸,想要夹些菜肴果腹,却不知夹哪一样好。
末了,他放下了竹箸。
“年知秋”眼下是否被兄长揭开了红盖头,正与兄长饮合卺酒?
他发了一会儿怔,突然听见一阵足音向他靠近。
是娘亲。
他回过首去,娘亲柔声道:“北时,随娘亲过来。”
他站起身来,跟着娘亲进了兄长的房间。
傅南晰面色惨白,正由近侍服侍着喝药。
喝罢后,他被娘亲扶了起来,并打扮了一番。
傅母端详着傅南晰,夸赞道:“南晰这样看起来精神多了,定是冲喜起效了。”
傅南晰心知自己业已药石罔效,之所以尚有命在,不过是托了奇珍异草的福。
关于冲喜一事,他并不相信,劝过娘亲好几次,可是娘亲并不听他的劝,还哭着问他是不是她这个当娘的哪里做错了,导致他连命都不要了。
他拗不过娘亲,不得不接受了。
为他冲喜的年知秋委实可怜。
傅北时认为自己应当附和娘亲,但唇瓣颤了颤,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傅母瞧着傅北时道:“快将你兄长扶起来,该去洞房了。”
傅北时心若刀割,面上不显,扶着傅南晰往洞房去了。
房门“吱呀”一开,年知夏的皮肉应声紧绷了起来。
定是傅南晰来了。
但他似乎还听见了傅北时的足音。
傅北时将傅南晰扶到了“年知秋”面前,傅母将喜秤塞进了傅南晰手中。
傅南晰右手无力,眼见喜秤将要坠地,傅北时急急地抓住了傅南晰的手。
“多谢。”傅南晰咳嗽了一声。
傅北时左手扶着傅南晰的腰身,右手抓着傅南晰的右手,用喜秤挑开了红盖头。
红盖头一揭下,傅北时只见到了做工繁复的凤冠。
年知夏忐忑至极,低垂着双目。
傅母端了合卺酒来,一盏给年知夏,另一盏碰了碰傅南晰的手,便转而给了傅北时:“北时,南晰饮不得酒,由你替南晰饮了罢。”
年知夏心下百味杂陈,迎亲的是傅北时,拜堂的是傅北时,宴客的是傅北时,揭红盖头的是傅北时,连饮合卺酒的都是傅北时,然而,他的夫君却是傅南晰。
为了方便饮合卺酒,傅北时先将傅南晰扶到床榻边坐下,自己才坐于年知夏身侧。
年知夏的眉眼一下子映入了傅北时的眼帘,这双眉眼被摇曳的烛光笼罩着,楚楚可怜,却丽色无双。
傅北时心生悸动,艰难地道:“嫂嫂,饮合卺酒罢。”
合卺酒被一瓢匏瓜盛着,两瓢匏瓜柄间系着红绳,匏瓜味苦,酒液微甜。
这合卺酒意寓着夫妻一体,同甘共苦。
年知夏饮尽了合卺酒,却没能从中尝到一点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