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庄文曜立下了远大志向,但想要仰望星空,还要脚踏实地。目前,他面临的第一道考验,是军训。
下午比上午还要热,角落里的爬虫都被烤得肢体蜷曲起来,外焦里嫩,还能嗞油。
操场上训练的新兵蛋子们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排排杵着跟桩子似的,一动不动,还会冒气。
庄文曜作为班长带队,站到队列之外,和班里的44个同学面对面地玩“123木头人”,谁也不敢动,不然会被教官踹。
因为站军姿非常枯燥,庄文曜只有眼珠子能自如地运动,滴溜溜地在每个同学们表情各异的脸上扫视过去,发现站在第一排的张芮脸色有些难看。
他本来就白,长得细皮嫩肉的,阳光下一晒更是显得煞白,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有的进到眼睛里了,他也不敢擦,紧闭着双眼。不知是被汗水杀得还是热得难受,紧锁着眉头,看着十分痛苦。
庄文曜有点担心,觉得他现在一定很需要休息,于是悄悄把眼睛转向教官的方向,小幅度地动了动嘴唇:“教官,还要站多久呀?”
“怎么,这才十五分钟不到,就坚持不住了?”教官皱起眉头,对他擅自讲话的行为很不满,正要强调一下部队纪律,整齐的队列里一个人影一晃,往后倒了下去。
“张芮!”站着他身后的张烨然反应快,一把接住他,只见他脸上都没血色了,后背上湿漉漉的全是汗,手心却是冰凉的。
周围的同学见状,都骚乱起来。
“不要慌!”教练一声令下,一指张烨然,“你,带他去医务室去,其他同学站好!”
庄文曜还是不太放心:“要不我帮忙?”
“不用,我能行!”张烨然紧紧抓好张芮,反身把他背起来,颠颠地跑。
“你慢点,别颠得人家难受!”
听到庄文曜的喊声,张烨然果然慢了下来,但脚步还是急匆匆。
庄文曜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种练法,是真的辛苦。
“叹什么气?”教官严厉的语气再次响起,“既然选择报考航空班,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班长,回去请你转告这位同学,别以为通过招飞就万事大吉,这才刚开始呢!没那个意志和体魄,当不了飞行员!”说是转告给张芮的话,鹰般锐利的目光却在每个同学的脸上扫过:是给每个人的警告。
“是!”庄文曜再次挺直了身躯,进入站桩模式。
不过很快大家就从站军姿的痛苦中解脱了出来,因为训练进度要往后赶。
军训最后一天晚上有个迎新晚会,每个班都要出个节目,学校安排航空班直接两个班一起打一套军体拳,所以他们不仅要完成常规训练任务,还要毫无纰漏地掌握一套拳。
于是之后的几天,操场上一直回荡着男孩们哼哼哈嘿的呐喊声。
训练强度实在有点大,同学们一天天累得不行,一有机会就上床待着,倒头就睡。但一到点就必须得起,不然迟到的后果,看看教官的脸色就可以想见。
这天午休结束,因为有昨天的前车之鉴,张芮愣是捏着鼻子灌了两瓶藿香正气水才出的门。
“难受的话就举手打报告,”庄文曜嘱咐他,“或者示意我一下,我给教官说。”他昨天并没有向张芮转述教官说的话,感觉对他来说有点太残酷太打击人。
张芮被药水苦得脸都皱起来,大喝了几口水,接着就恢复了惯常的阳光笑容:“没关系的,我今天肯定不会晕倒了!”
元气满满斗志昂扬的态度让大家备受鼓舞,四个男孩一起出宿舍,路过公共水房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嗡嗡声。
宿舍楼每层的水房除了洗手池和卫生间还有两个洗衣机和吹风机,袁家玮正在吹头发,那个声音整层楼都能听见。
“玮哥你干嘛呢?”张烨然扯着嗓子冲他大喊。
“吹头啊,你眼瞎吗?”袁家玮专心致志地拨弄着头发,看傻子一样白了他一眼。
张烨然一脸费解:“不是,这都快集合了,怎么这个时候洗头?”
“你别管了,快走吧。”袁家玮看都没看他。
“这小子真行……”张烨然懒得理他,转身走了。
庄文曜追上他之前,还不忘提醒袁家玮一句:“你稍微快一点,别误了集合的点。”
“知道了。”
……
结果袁家玮还是不负众望地迟到了,队列里缺的那个人想都不用想是谁。
等他顶着个骚包的飞机头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全班憋笑,2班的同学也纷纷侧目。
张烨然等人一脸看笑话的表情,庄文曜却紧张兮兮地观察着教练的脸色:迟到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也关系到他们整个1班啊!
教练面色铁青:“解释解释吧。”
袁家玮不自在地挠挠头:“我吹头来着……”
庄文曜简直大无语:他说拉肚子也行啊!这不是找骂吗!
“我管你什么原因!”教官陡然提高了嗓门,气势汹汹地怒吼,“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上战场要是迟到,这叫贻误战机!多少战友可能因此丧命,这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所有人沉默。
“吹头……”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在战场上,能保住脑袋就不错了,还吹头?”
教官踱步至袁家玮身前,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小同志,我送你一句话:脸,是爹妈生的,面子,是自己挣的!入列吧。”
“是……”
袁家玮是个很爱面子的,被教官说得面红耳赤,整个人都麻了。虽然没收到什么体罚,但对他来讲,确实没有比这更重的惩罚了。
训练开始之前,常规要站会军姿的。
今天因为教官开始前说的话,大家都变得很听话,一动不动的站着,表情都和昨天不太一样,多了一丝坚毅。
教官的眼刀在每个人身上来回扫视,看到张芮的时候,举步走了过去。
庄文曜心里一紧:教官又要说什么?
张芮余光瞥见了教官靠近的身影,心里紧张得直打鼓,但逼着自己目不斜视,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