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了这点,他喘着粗气,胸膛上下起伏,却像只拔了爪牙的小狗,一声不吭了,眼神却一刻没离开陆之恒的脸,满眼写着不服,直到池熠掐了他一把,才想起他是干嘛来的,慢吞吞地把卧具包扛了起来。
陆之恒整了整衣装,又恢复了他标志性的微笑:“宿舍楼直走右转,东楼是女寝,西楼是男寝。”
池熠点头:“嗯嗯知道了,谢谢学长~”
刚才的一场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陆之恒的态度和心情。他确认过二人不再需要帮助了,便转身去寻觅其他服务对象。
他走后,庄文曜偷偷转头窥探他的踪迹:陆之恒的身影那么的现眼,笔直的腰背、干净的短发,蓝衬衫上星星点灯的水渍……只一个背影,都十分出众。
“喂!”池熠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哥,刚才怎么回事,你认识陆之恒学长吗?”
回想起刚才陆之恒否认的场景,庄文曜忽然觉得特别的委屈,赌气般地:“不认识!”
时月是庄文曜儿时最好的玩伴。
那时候,他俩住一个小区,两家就隔着一栋楼,对五六岁的小男孩来说,就相当于没有距离。
他们俩形影不离,撒尿和泥。两人之间根本没有秘密,只有共同消磨时光的休闲惬意。
直到庄文曜小学六年级时候,时月突然在他生活中消失了。听大人说,是家里出了变故,搬家了,再也没出现过。
最好的朋友不告而别,任谁都会意难平。小伙伴不在了,庄文曜一度生活颓废、不思进取、放浪形骸、玩世不恭。要不是初三池熠帮他突击了一段时间,庄文曜中考就废了,连一中的门槛都摸不着。
无论是长相、气质,陆之恒都和时月太像了,因此他否认的态度,让庄文曜既不理解,又很恐慌。
如果他是时月,那他为什么不承认?如果他真的不是,那庄文曜岂不是又错过了一次与他重逢的机会……
“不认识你就掀他衣服,流氓!”池熠毫不留情地吐槽他,“那可是陆之恒学长啊,长得又帅学习又好,理科班年级第一,校报记者团团长、学生会副主席,一中无人不知的神话!刚来第一天就敢这么对他……哥,我感觉你要完啊。”
庄文曜心情不佳,随口附和:“知道的挺多啊。”
“那必然的!要不是为了看帅哥,我就不来一中了。”
池熠初中是外国语学校的,直升高中部也很容易。但人家成绩好啊,想去哪就去哪。虽然目的有点子肤浅。
高一新生住5、6层。庄文曜帮她把行李扛上了女寝608,又爬回男寝五楼,出了一身汗,热得要化掉。
回到宿舍511,发现就这么一会,三个舍友就都到了,屋里开着冷气,极爽。
一中的宿舍,上床下桌四人间,独立卫浴有空调。校方为了使同学们专注学习,非常重视教学和住宿条件,宿舍配置是全市最好的,这也是吸引无数学子积极报考一中的重要原因。
四个男孩聚在一起,不一会儿就称兄道弟起来。
除了庄文曜,一个和他一般高的,性子也跟他差不多,自来熟且人来疯,叫张烨然;一个稍微矮一点、白净文气的小男孩叫张芮;还一个皮肤黑黑的,看着有点木讷,叫祝金融。
四个人随拉呱随收拾,磨蹭到十二点多,终于把宿舍打扫干净、收拾整洁,准备一道去食堂吃午饭,下午还要开班会呢。
下楼到了笃行路,才发现他们动作算快的,还有的大仙才刚到,跟着家长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悠。
“吃什么去?”张烨然边走边聊。
张芮笑着看他一眼:“不知有什么好吃的,去食堂逛逛吧。”
祝金融:“天太热了,想吃冰棍!不知道有没有。”
张芮:“应该有吧,食堂旁边有个超市……”
忽然交谈戛然而止,庄文曜站住不走了,紧紧盯着某一处,身体钉在原地一般一动不动。
大家都不明所以,顺着他目光看去,霎时浑身一震。
大中午头的,日头毒得很,热闹的校园冷清下来。大部分新生都回宿舍了,要么就在食堂。高二的志愿者坐在搭好的棚子底下休息,只有几个体力好的学长还在忙。
那为数不多的志愿者里,就有陆之恒,可他的后背,完全被汗水浸透了!
从衣领,到下摆,浅蓝色的衬衫上,星星点点的水痕已连成一片,像是被迎头泼下一盆水,湿哒哒地往下淌。
校服的质量似乎是全国统一的粗制滥造,宽松的衬衫仿佛能塞下两个他,而且面料的确不怎么好,被汗水湿透后更是近乎透明,腰背的线条清晰可见,笔直,流畅,仿佛钢笔一笔画成,显得他身形愈发清瘦,但又挺拔。
在烈日下连续工作一个上午是怎样的体验,只有他自己能体会,但可以想象,一定很热、很累、很难熬。而陆之恒始终保持着温煦的笑容,为学生和家长指路,一刻不曾懈怠。
“我们一中的学长真不错啊!”张烨然回过神来,不禁感叹。
祝金融也一脸尊敬地点点头:“对啊!晒了一上午,还得满校园里来回跑,那得有多累啊!”
张芮提议道:“咱们给学长送点水过去吧!”
“怎么不行呢?超市走起!”张烨然兴致颇高,拉了庄文曜一把,“曜哥走了!”
“哦,哦!”庄文曜心不在焉地跟过去,回头瞥了一眼陆之恒的背影。
阳光太大,少年低下头,透视的校服下肩胛骨浮现出两个凸起,显得有些单薄。
那一瞬间,仅凭一个背影,庄文曜再次认出了他。
陆之恒,就是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