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说过的……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捅出来?
那风家怎么办?
大长老怎么办?
风陵怎么办?
还有他怎么办?
可任他有无数的话想说,此时喉咙却仿佛被人扼住了般发不出声音,就像一只濒死的鸢鸟,扯出来的只有微弱的气音。
正这时,他就听到幸川岚对他说:“灵台,一经多年,别来无恙。”
灵台突然明白,有些事情非人力可阻。比如说,日出于东落于西,叶发于春落于秋,再比如说,今日雪里要把他顶替的事告知于众,他无能为力。
怜漆指着灵台说:“幸长老在风家多年,可认得你眼前这位是风家少主风陵?”
相行面色也微微变了。
幸川岚开口:“并非风陵。”
相行看向幸川岚,似乎有种被人冒犯的怒意,但他还是笑着问:“哦?幸长老眼盲了倒也难为你还能认得出人?可你说他不是风陵,那他是谁?毕竟在场诸位也没人见过风陵,此言实在无法验证。”
幸川岚的声音隐隐叙叙:“他不能烈日直射,不能遭受寒霜劲风……”幸川岚的声音有种格外的孤冷,可相行听的已是面色铁青,似乎顷刻间就要大发雷霆。
就这时,幸川岚才说了最后一句:“且身怀异香。”
相行的脸已彻底沉了下去:“你到底要说什么?”
幸川岚很淡的笑了下:“只因他非人非物,而是一株祸花化形。”
一瞬间,毫无征兆的。
灵台眼中蓦地滚出一颗泪来。
原来万劫不复是这种感觉。
.
距离除夕夜宴已过去很久了,或许是五天,或许是十天。
他不记得了。
那夜最后相家的大长老过来了,因为兹事体大,只暂时将他关在了清暑苑。
关进来那夜他就病了,这期间没有一个人来看他,就连小白都被带走了。
他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风家又如何了?
他也想过出去,可清清暑苑已被下了层层禁制,他破不开,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或许有人来过,或许没人来过,他听不到声音,总归是不知道的。
醒来的时候他多半是发呆,之前课业那么忙的时候他都会挤出时间看两页话本,可现在他有大把的时间了,可他的话本早不知道丢哪去了。
窗外那棵海棠树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有时候他也会想,他要是能变成一棵树就好了,不用再被人欺负,也不用受人胁迫,更不用低声下气的乞怜,与人虚与委蛇。
只需要安安静静的生长在土里,春天到了抽枝发芽,然后开花结果,等到入冬了树叶掉光,就可以再次期待来年了,若能中途被人砍了也没什么,还能当柴火烧,若是做不了柴火,那他就静静的等待化为黄土,无论什么结局都是很好。
大概又过了几天吧,这夜灵台半梦半醒间感到有人进来,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就感到有只冰凉的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那一瞬间他闻到了很冷的檀香中传出的浅淡酒气。
是雪里。
他又喝酒了。
灵台一瞬间就想缩回被子里。
可雪里并不让他如愿,只用一只手就按住了他的动作,然后用灵力将他捆在了榻上。
灵台看不清雪里的表情,只能听到这人说:“今天上元节。”
上元节。
灵台费力的思考着,上元节。
上元节是什么日子来着?
想了很久他才想起上元节是雪里与怜漆成亲的日子。
雪里醉的并不似那夜厉害,说话还很是连贯,只是有点神经质:“今夜本该是我的洞房花烛。”
灵台脸色一霎变白。
雪里似乎也没想着让他回答,又说:“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的婚期延后一年了。”
又是冗长的沉默。
雪里今夜格外多话,语调有种奇异的哑:“你竟然是祸花化形,呵,我记得古籍中有载,祸花乃世间奇药,可起死人而肉白骨。”
“你之前说你一直学不好变化术,你以祸花之躯化作人形已是艰难,自然此生都学不了这门术法。”
“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很害怕?或许你在等人来救你?在等谁呢?相行?还是相折?呵,可不会有人来救你了。我也不会叫人来救你的。”
“知道为什么吗?我以我病弱为由,将你要来给我入药,不是说祸花能起死回生吗?那想来自然能治好我多年弱症,以后你的生死就攥在我手里了。”
说到此处,雪里的语气依然称得上平静:“你都是如此了,你知道风家会是什么下场?”
“但这才是开始。”
灵台被捆在床上无法动弹,但他看着明明已醉的颠三倒四,但说起话来还依然顺畅的雪里不免想笑,便故意问:“你这是在报复吗?”
雪里立马道:“当然。”
灵台嘲弄问:“可你在报复什么呢?”
“报复我说你贱,还是报复我说你恶心?”
雪里又开始费力的思考。
灵台故意贴近雪里问:“还是说,你在报复我不喜欢你?”
“雪里,你真可怜。”
“你现在简直像一条摇尾乞怜的……”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雪里已经愤怒的捂住了他的嘴:“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