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蚕突然转过身,捏住宋寒之长长的袖摆,垂着眼睫,声音也有些颤抖:“小时候,我被人推下了船,船下是大海,我慢慢下沉,脑袋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很痛,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爹爹了,可是后来一睁眼,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的榻上,头上多了一道结痂的伤疤,可大家都说,那是我不小心磕到桌沿留下的,我想反驳,可我不记得了,不记得因何受的伤。”
听完她的述说,宋寒之眸色暗了暗,抿着薄唇不语,许久,他才回过神,抚了抚手边已经被擦干的长发,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身子,双手捧住她的小脸,轻轻拂去她腮边泪珠。
“可知道推你下水之人是谁?”
他声音依旧温柔,看向眼前人的目光也温柔,只是垂下眼睫的那一瞬间,眸中杀意蓦然毕现。
“对不起,夫君,我暂时只记得这些了。”她咬了咬下唇,眼中满是歉意。
宋寒之敛去眸中锋芒,用生着薄茧的指肚摩挲着她白净的脸蛋,直到她眼角再也没有晶莹落下,他才将指肚放在那颗被冲刷过许多次的泪痣上,温声道:“不必抱歉,不是你的错。”
伤她一次,他必千倍万倍奉还。宋寒之安慰着眼前人,暗暗记下这笔账。
“姑娘,水烧好啦,您要不要泡个热水……澡。”绿柳扶额,她就知道,自己永远都会来得那么巧。
不过还好,这回有旁边这个愣头青作伴。
“太子殿下,二皇子来了。”
瞧,卫成这人,永远都是那么的直白,以及不会见机行事。绿柳撇了撇嘴。
“夫君快去吧,我一定好好躲在屋子里,不会再让二皇子错认成他院中妾室的。”姜雪蚕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见刚刚的泪人已经被哄好,宋寒之也放心了许多,临走前又嘱咐了绿柳一句“再煮碗姜汤过来”。
“绿柳姐姐”,宋寒之走后,姜雪蚕向绿柳招了招手,小声喊了一句,“待会一定要关好门窗,二皇子他双眼有疾,会认错人的。”
“哦……哦。”绿柳呆呆地点了点头,寻思她出宫这几年,二皇子居然还得了眼疾?真是稀奇。
他宫里那些常年进贡的补药可算是白吃了。
*
东宫正殿。
“不知二哥来找寒之,有何贵干?”宋寒之冷冷瞥了他一眼,坐到了位子上。
宋舒榆今日穿了身绛紫长袍,举手投足也皆流露着皇家的气度。
“寒之啊,上次确实是二哥眼盲,将那姑娘错认成了我院里那位,二哥给你陪不是。”宋舒榆向宋寒之拱手作了个揖,语气听上去也十分真诚。
奈何宋寒之太了解他这位二哥,无事不登三宝殿,事出必有妖。
“二哥有话不妨直说。”他放下茶杯,冷声道。
宋舒榆低眉顺眼,语气又软下来不少:“凉州米仓失窃一事确实是二哥的失职,这些日子四处追查,也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父皇那边……似乎仍是对二哥有些误会,二哥想请五弟出马,替二哥向父皇解释一番。”
“误会?”宋寒之冷笑一声,瞥了眼他这极其擅长指鹿为马的二哥。
“二哥心知肚明,凉州米仓失窃当晚,二哥身边少了几个侍卫,他们去了哪,孤清楚,二哥也清楚。”宋寒之步步紧逼,语气却不咸不淡。
宋舒榆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他这个平日里闲散的弟弟居然早早就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只得稳住阵脚,轻笑着反问一句:“五弟这是在怀疑二哥监守自盗?”
“二哥自己做的事,心里应当有数。”
宋寒之也懒得与他兜圈子,他本不想直接把此事挑明,奈何他这二哥三番五次挑战他的底线,他自然也要送他一份大礼。
“孤已经向父皇禀明了此事,不过二哥不必太担心,父皇疼二哥,也疼梅妃娘娘,一定对二哥从轻发落。”
宋寒之薄唇轻启,眼角眉梢明明还带着笑,宋舒榆却只觉一阵恶寒。
“五弟如此咄咄逼人,可是因二哥冒犯了五弟的心上人?二哥已经赔过不是了,五弟为何还是不肯原谅二哥?”宋舒榆仍藏着那口獠牙,装作一幅受害者的模样。
宋寒之闻言笑了笑,语气也未带锋芒,甚至还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寒之一向心胸狭隘,让二哥见笑了。”
宋舒榆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摩挲着手上的佛珠珠串平息了老半天怒火,最后才勾出一抹笑容:“二哥可是认得,那姑娘是丞相家的三小姐,丞相如今正满天下找他的宝贝女儿呢,五弟这样金屋藏娇,若叫丞相知道了,可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