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烈焰,蝉鸣知知,大地热气蒸腾。
武侯府门口,两位值守侍卫被热气蒸得乏倦,没精打采地眯着眼。
一辆灰尘扑扑的破烂马车停在了门口,侍卫还没来得及驱赶,马车上跳下一个高大俊挺的身影。
侍卫惊恐地瞪大双眸,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大喊道:“小侯爷!是小侯爷!小侯爷回来了!”
沉寂的侯府被惊醒,瞬间变得嘈杂。
侍卫满含热泪,激动万分:“小侯爷,太好了,您没有死!”
韩缨,武侯府的小侯爷,名震京城的少将军,只用两年时间就平定了南蛮战乱。四个月前,在回京赴职的途中,被山匪截杀,音信全无。
不少人都以为韩缨已经死了,一代天才名将以这种方式陨落,一夕之间成为京城热谈。
韩缨剑眉醒目,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开口询问道:“祖母和木羽可还好?”
管家于福冲到面前,抹着眼泪道:“老夫人和小姐日日茶饭不思,念佛抄经,今日到灵音寺为您祈福去了,老奴这就差人去请。谢天谢地,侯爷平安归来了。”
两年多没有回家,又经历了一场生死,饶是韩缨端方沉稳,眼神亦微微动容,让家人替自己担心了。
韩缨没有着急返回府内,抬头看向马车。众人随他的视线望去,程深墨唰得红了脸。
他正在同车夫小声地讲价。众目睽睽之下,价是讲不下来了。程深墨咬牙切齿地把银子塞给车夫:“二十两,给你。”
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顿时少了一半,程深墨心痛得要死。
他背着大包小包,跳下车。面对乌泱泱一群人的注目,程深墨头皮发麻,艰难地扯开嘴角,笑了笑。
他有轻微的脸盲症,第一次见面,基本上记不住面容。看小厮们长得大差不差,丫鬟们长得一般模样,人一多,倍感压力。不过只要相处月余时间,面貌在他眼中会慢慢变清晰,不再认错。
韩缨拥住他的肩膀,安抚似的揉了揉,把行李递给仆从,带他进了侯府。
府内假山池塘,步步如画,走廊百转千回,曲径幽深,房子多得数不过来。程深墨刘姥姥进大观园,黑白分明的杏眼睁得圆溜溜,感觉自己在逛苏州园林。
程深墨前世父母离异,各组家庭,从初中开始就自己住校。后来大学毕业,刚荣升为一名大厂程序员,一场车祸让他魂穿十岁小药童,跟随师父游历四方。
三年前,师父身体每况欲下,他们定居在江南的小镇。
半年前,师父病逝,程深墨又变为孤身一人。正当他浑浑噩噩地过生活时,从河边救起失忆的韩缨。
韩缨那时生命垂危,记忆全无。程深墨一点点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一个无依无靠的人,一个记忆全失的人,两人相互依存取暖,逐渐走到一起。
大周朝民风开放,男男成婚也不稀奇。即将成亲的三天前,韩缨突然陷入昏迷,脑中血块消失,恢复了记忆。
韩缨竟然是侯府将军,承诺定不会辜负他。
程深墨平平淡淡过了十二年,没想到还会有奇遇。怎么说呢?看来自己是有点主角光芒在的,妥妥滴霸道将军娇医妻。
脑海里正上演一出古装甜宠剧,脑门突地一疼。
韩缨弓着手指,轻弹他两下,宠溺地笑道:“想什么呢?看台阶。”
程深墨双手捂住脑门,低头遮住眼里的笑意,缓缓摇头:“没什么,有点忐忑。”
“阿墨放心。我家中人口简单,唯有祖母和妹妹两位亲人,她们为人和善,不会欺负你的,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韩缨语调低沉富有磁性,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程深墨紧绷忐忑的心放松了几分,没有注意到韩缨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两人穿过一道月亮门,到了别院。院内墙角种植名贵的昙花,假山造景,水流倾泄如瀑布。池塘水清澈见底,五颜六色的锦鲤穿梭于莲花叶下,布局清雅别致。
于管家作揖道:“小侯爷,公子路途劳累,请厢房休息沐浴。”
程深墨不动声色地扫一眼于管家。
身材中等,稍有肥胖。耳垂有黑痣,牙黄黑斑,声音粗哑,喉咙带痰,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混合清淡的橘味。管家应该是个老烟枪,抽旱烟时,会在烟草里加些橘皮屑去烟味。
他记住于管家的体貌特征,以防下次见到认不出人尴尬。
程深墨还礼作揖:“有劳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