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的场景和我家那边,那边好像...那个,那个...”
被众人的视线注视着,原本想好的问题在中途却突然卡壳,乌黑的眸子里是隐藏不住的慌乱,一同暴露的还有一嘴来自鹿儿岛的口音。
会场突然沉寂,少女沉默半天,也想不出来,又害怕耽误大家时间,被目光刺扎,腹部也一阵麻木,于是不过脑子的随意问了个问题。
“那个...雨久花真的那么好吃吗?”
“不好意思,能请小妹妹你再重复一遍吗?”
“那个...雨久花...”少女的底气愈发不足,明明没有人苛责,却像是做错了事般垂下了头。“...吃吗?”
磕磕绊绊的话语比第一遍的声音还小。即使在她身边的父亲也没明白少女到底想问什么
观众席里隐约传出些不满的声音,大家都有自己想问的问题,也不想再陪一个小女孩玩过家家,眼见会场逐渐冷场,主持人犹豫片刻,缓缓摇头,准备点起下一个人。
“雨久花的口感很脆,但又有些黏黏的。虽然在电影里,我是让它做成了焯蔬菜,但要是用味噌和醋调味成雨久花泥,配上热米饭也是意外的很好吃,大家可以回去尝试一下,不过现在这个时节应该没有雨久花了吧。”
攥紧了话筒,立木泷的声音盖住了喧闹的现场。轻轻笑了下,又将目光迎向怯弱的少女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说小森林里的场景和你家那里很像,那你家是在哪里呀?”
“我叫...桃子,大园桃子”
每次在视线即将对上的前一刻,大园桃子总是下意识回避,两手间的拇指相互点点触触。如同在课堂睡觉突然被老师点名,充斥着慌张与羞愧。
“我是鹿儿岛人...”
“鹿儿岛啊,应该是个很美的地方吧,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会想着去那边看看。不过虽然不是同一个地方,但你能感觉相似,我觉得太好了,这部电影我认为并不是想让大家记住某一个村落,而是希望各位能够回忆起熟悉的故乡。好了,下一个问题。”
大园桃子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坐回位置。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冲散了腹部的麻木。直到这时,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想问什么。
桥本爱姐姐更喜欢的是结衣还是市子?
鹿儿岛那样的偏远地区是一个几乎与新潮绝缘的城市,人们热议的明星甚至还是十多年前的松隆子和木村拓哉。但海女却让这座城市多了两个讨论的对象,桥本爱和能年玲奈。
相较于大多数同学的小秋派,她更喜欢结衣。或许她的心底也同结衣一样期待着有一天能去大城市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只是难得今天和爸爸有机会见到憧憬的偶像,却让自己搞砸了...不过眨了眨眼睛,扑闪的睫毛望向刚刚认真回答自己问题的哥哥。
立木泷,温习了无数遍海女的她瞬间记起了这个名字。这个总是出现在海女片尾之后的名字。
她还一度非常讨厌这个名字,连同一个叫宫藤官九郎的人一起。每次出现这个名字,就意味着今天的海女放送结束了。
“立木泷...”小声念叨着,大园桃子突然觉得这个名字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再热闹的首映式也有结束的那一刻,即使松竹已经特意延长了时间。黄昏拉长了城市的倒影。白鸟随着人群一齐从影院涌了出来,深秋的东京,天气已经冷到了无法单靠一件单薄西装解决的地步。
搓动着手掌,在为自己取暖之前,他有着一件更想去做的事。
“谁啊?”
“妈,嗯...是我。”
“告人?怎么了呀,儿子”
“家里,家里的柿子树已经结果了吗?”
“这个啊,我都做好柿饼了,正准备下周给你寄呢,哎呀,你放心,你要吃多放点芝麻的,我没忘。”
“不是,不用,不用寄给我了...”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用了?”
压抑着堵在喉舌的文字,握着手机,白鸟告人感到舌尖突然有股咸湿的涩味
“我...我...我失业了,我想...回来。”
逃避也好,认命也好,这座繁华的东京他从来不曾真正融入这里。而一直羞于说出口的那两个字,在说出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熬。也许,他早就想离开这座城市了。
“想回来就回来,你爸的渔浦正缺人继承呢。我以为是什么事呢,那柿饼我就不寄去东京了,留着你回来吃,还省了笔运费钱。”
没有想象中的叹息,也没有想象中的呵责,仿若说的只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小事。挂断了电话,白鸟松开了一直紧缚领口的领带,回望了一眼影院飘动的小森林海报,将它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