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没”小冉连忙摆手,“我觉得娘你说得很对。” 莫母这才缓了脸色,“你能明白娘的苦心就好。这婚嫁之事不是小事,有那几分不着调的感情是过不了日子的,所以啊,女孩子家家要矜持些,未成亲前别平白丢了心思,徒惹烦恼。” 她拿话敲打闺女。 别丢了心思……小冉暗紧手,敛下眼皮。她的心思,早在上一世便落在那人身上了,情感之事,从来不由人。 不过,娘亲说得对,只有感情,日子是过不下去的。小冉深吸口气,扯出个笑,“我晓得的。” 也罢,也罢,既是要断,便该一干二净。顾子安那,不能去了。就这样,便好。 “你知晓就好。”莫母有意让小冉念头断绝,拉着人说了许多话,连她未出阁前她娘亲说的话,都分说给小冉听,不少误打正着直直戳小冉心窝。 小冉因历了前世一遭,心存有怨念与恐惧,本立了主意不步前世后尘。 但,多年感情到底不是物件,哪是一朝一夕就放得下的,她一见顾子安,那念头就不争气地松动起来,心里一直犹犹豫豫的狠不下主意。 今日听莫母拉心底话,心思被触动,总算定了主意。 既有打算,心思澄明不少,前头的虚慌渐淡,对莫母提及一些深有感触的话也不再躲避,反与她搭一番腔。 莫母以为她想通,心下暗喜,话里的敲打味渐淡,让小冉的话越发大胆,这一来二去的,母女俩人倒是说了不少交心话。 氛围,一时颇为融洽。 小冉借着话暗吐完前世的怨恼,心情松快不少。她端坐在床上,俏丽的面上含笑,显出左颊的小酒窝,乖巧讨喜得紧。 莫母瞅着,疼惜之情涨满心间。 仍记得,闺女刚出生时比她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模样,眨眼,都该嫁人了。 她心内满是感慨,“真的是时间不留人啊。还记得你出生时才那么丁点大,还惹得你爷爷笑了一遭,说怎么生了个小矮瓜,手短脚短的。一眨眼,你们几姐弟妹都要大了。” 说话时,手也伸着比划。 小冉心弦被拨动,一股酸意涌上鼻头,心热乎乎的,她笑嗔道:“爷爷怎么可以这么说人家,害得我真应验了他说的话,长不高了。” 小冉的爷爷,是个老好人,对子女孙儿皆一样态度,与重男轻女的奶奶很是不同。两人一共生了七个孩子,小冉爹排第五。 当初,两人见子女都成亲了,不想再忙活,便提出在儿子间轮住,因此,他们与家里的孙一辈都有相处。 不过,两人无福,辛辛苦苦将子女养大,没享到几年福,便相继去世,那会小冉才几岁光景,尚记不住事,对他们自是没有什么印象。 但她偶尔能从爹娘嘴里,听到一二关于两老的事,心里对已故爷爷的印象,颇为不错。 “女孩子家家要那么高做甚,你这样刚刚好。”莫母笑斥句。 小冉嘟嘟嘴,没应声。时逢外边传来莫文虎的声音,该是莫文华起了,他记着小冉叮嘱,正在招呼人吃鱼。 小冉心思一动,“对了娘,阿华的事,你跟爹商量得如何?” 她问。 莫母摆手,有些愁,“还没拿定主意,想再看看。” “娘,学门手艺傍身是好事,我觉着很好啊。再说了,阿华又是懂分寸的,若去了定会好好跟着人学,倒是不怕会白费这些银钱。”小冉道。 且,如果爹娘同意了,她也有借口往镇上去,一举两得呢。想到这,小冉更是不遗余力地给说好话。 莫母被她巧嘴说动,直说待莫父回来,再好好与他说这事。小冉心里暗喜,起身去给莫母端那鱼干。 莫母喜辣,这鱼干正对她口味,惹得她频频称赞,小冉弯了眉眼,对提支铺的事心里又多了一分底气。 待得莫父傍晚回来,莫母直接拉着人到屋里悄说了两句,也不知是怎样个言语,只晓吃饭时莫父与莫文华明说,同意了学手艺的事。 莫文华与小冉喜出望外。这次莫文华倒是上道,连说了一溜允诺的话,惹得莫母笑斥了句,“行了,都还没开始学呢,就拿这种空话塞我们,我跟你爹看不是想听这些。你日后用点心,别叫我们失望就成。” 莫文华应下,快速扒完碗里的饭,甩下筷子扔句“我去寻阿豪”便出门去了。 那阿豪一家,早便同娘家阿姐那边提了,想着早点开始早点好,定好明日要送儿子去学寻表哥学手艺的。 不过,夫妻俩哪里料到儿子会顺口与莫文华提了这事,现下也不知莫家是什么情况,只能先改口说缓缓。 如今晓得莫家也是一样想法,也不耽搁,直说明个儿变要去拜师学艺,让莫文华早回家做准备。 这话一带回来,可急坏了莫母。 虽说对方是阿豪表哥,说什么不用太客气,但到底与人无甚关系,这等话哪能当真。 她连忙进屋掏出积攒的几两银子,从中拉出一两,用红纸包好后,去了厨房搬出一坛未开封的腌萝卜,又去鸡笼里抓了一只鸡出来,塞到小竹笼里,让莫文华明天带去。 带她忙完这一切,小冉才敢凑过来。她露出个笑,一脸乖巧,”娘,我明天想跟着爹和弟弟去,顺带在镇上转转,可以吗?我都好久没去过镇上了。” 语气娇软,透着可怜兮兮的味。 让莫母想拒绝也不忍,“可不能乱跑啊。镇上不比咱们村,复杂。” 小冉得她应承,眼睛亮晶晶的,“我晓得的。” 她的摊子,又多了一分希望。 夜,悄然笼罩,天边只有残月与零星相对,走在乡野小路上,黑得近看不见周遭,只听得虫鸣声声。 这条路,顾子安上一世走过许多次,早就练出了胆,更何况如今还有爹相伴,自是更不怕。父子劳累奔波一天,都很疲惫了,一路默言走到家。 屋里透出微弱的烛光,顾父伸手推开门,直直走进去。顾母听得“吱呀”的开门声,迎了出来,面上含笑,“你们回来了呀。” 她语气温和地招呼两人,“锅里热着饭,你们赶紧去吃,别饿着了。” “阿安,你回来了呀,锅里热着饭,我去给你端啊。水我也烧了,待会吃过饭你就能洗澡了。”母亲温和的声音听在耳里,却勾起他脑海里另一番回忆。 这番情景,何曾相似。顾子安略感伤情,心内隐感焦灼,喉头干涩地说不出话。 “嗯。”顾父应下,自下厨房。顾母见儿子呆愣站在门口,迎上去,“怎么了是,还不去吃饭?” 顾子安沉沉应了声,才抬脚走向厨房。顾母看着他的背影,很是怅然。 虽儿子并未表现出来,但做人母亲的哪能不知晓自己儿子,尤其因着挂忧顾子安亲事,顾母对这个大儿子比另两个子女都要多一分注意。这几日他的低落,她全然瞧在眼中。她长长叹口气,也走到厨房去。 有些话不好当着丈夫的面说,易伤儿子自尊,顾母佯装无事地询问他们今日上活的事,顾父皆应了。他饿得慌,不大会功夫扒了一大碗饭,顿觉饱腹,便起身自去洗澡。 顾母探头瞅着,待他拎水进了浴房,才坐回声,将视线放在闷头吃饭的儿子身上。 她抿抿唇,斟酌了一下,才开腔,“大郎啊,我看,你与那女娃的事,不成啊。” 顾子安顿住动作,抬头看顾母,眉头微蹙,“娘,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不喜欢她吗?” 不应该啊,上一世娘亲对小冉不是挺好的? “你这傻孩子,光我喜欢有什么用,她娘可瞧不上你。”顾母啐道。 顾子安不解,“娘你怎么知道?”这事他记着自己可没说过。 “今日媒婆李前脚刚走,后脚她娘就带着小闺女登门谢恩来了。”顾母将今日的事仔细述说,又道,“虽说她未成亲,但不说旁的,只依她娘亲这态度,你们的事啊,就不可能。要我说,大郎你还是趁早打消了心思,待挣得钱了再另寻别家好闺女吧。” 左右都耗这么多年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若儿子真能承下那份每月来两银子的活,至多年底就能还清所有债务。到时再积攒积攒,别说聘礼了,便是新房子都能起一间。 到那光景,还怕没有闺女愿嫁么。既然人家娘瞧不上眼他们这般穷户,也不必巴巴贴上去。 顾母心里打算得美,哪想儿子却犯倔,“娘,儿子这辈子只认她,旁的人我都不要。她娘亲不愿,也不过是怕咱们家穷她闺女嫁过来受苦罢了,只要我努力些挣得钱,一切自是不成问题。” 顾母有些气,“可大郎,说得轻巧,真能积攒到几钱时,少不得也得到明年,届时你可知她是否定下婚事?” “她不会的!”顾子安想也不想便道。 “世事无常,你怎么就知道呢。” “我就知道!”顾子安沉下声,不欲多说,他快速扒完碗里的饭,站起来,“娘,我吃好了,去洗澡。” 顾母拧不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步走出厨房,气恼地拍拍手,“这傻孩子!” 顾母的话点醒了顾子安。 他敢这般笃定,都是仗着上世遭遇。可这一世轨迹,眼瞧与上世不同,他嘴上说得肯定,其实心里也没底。 就怕小冉那生变……不,他不允许! 顾子安一想到那可能的情景,心就灼得厉害,卧在床上,辗转难眠。 不行。暴露就暴露吧,他要去找小冉,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对。顾子安粗重的呼吸声,渐渐缓和,这才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