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叮咚阖眼几下,尽力稳住声音,“嗯,他脸上有半边红色胎记。”
“现在就去找他。”
“急什么。”谭戈长吟一阵,烟灰掸向一处,“喏,看那边。”
几个孩童嬉笑奔跑,足下的圆球被踢得乱飞。一女孩咯咯抬起肉脚一踹,一颗人头咕噜滚到时巫脚下,他顿时一蹦三尺高。
再看头顶,荧光灯管压根不是嵌入天花板,而是被几只柔嫩的胳膊拉着悬吊。
除去低俗的装修,室内充盈着各种诡谲怪异的鬼怪元素。
“知道这是谁的世界么?”
麦叮咚蜷缩地坐着,用拇指揉捏发胀的太阳穴,“那个流浪汉。”
“为什么这些玩意儿这么真实,懂么?”谭戈用脚尖把那颗人头踢开,面不改色。
“因为他有精神病。”时巫想在总部来的任务员面前表现表现,抢着说话,“在他的认知里,世界就是这样子的。”
拖鞋趿拉声渐近。
“对。”谭戈指头一抖,把烟屁股甩到来人的胸膛上,“在这个精神病人的世界,他当然得把自己想象成不一样的模样。”
言外之意就是,没法轻易找到那个流浪汉。
麦叮咚摊掌捂住脸,任何人的声音都浮在脑仁外边,很难处理外界信息。他闷闷地开口:“找不到的话,那把所有怨气都除掉不就好了。”
一人停在面前。
“你还真是受炸鬼影响很深。”陆世延嫌弃地垂眼,正色对麦叮咚说。
麦叮咚动动指头,从指缝里瞧陆世延。
对方一把从谭戈手里抢过烟点上,总算过了烟瘾,“先不说除掉所有怨气需要花费的精力。”
“没找到出口就除了所有怨气,叫作茧自缚。”
“哦——”麦叮咚遗憾地叹气,再次并拢手指抵抗一波一波的心悸。
训完这个,陆世延又去训边上时巫,呛着嗓子严厉道:“回去好好沉淀沉淀自己,又想出头又畏手畏脚的,小心下次彻底回不来。”
时巫自知理亏,不吱声。
“噗嗤。”
“笑什么?”陆世延拧眉。
谭戈虚眯眼,“你脸上有口红印子。”
花裤衩、严肃脸与脸上的红色痕迹十分违和。
陆世延刚恢复意识就是在个昏暗房间,两三个男女柔若无骨地贴着他。
顿时臊的慌,陆世延抬起胳膊胡乱擦,鼻孔冒气骂道:“那男人真不是玩意儿,满脑子就是把修道院那姑娘带到这种地方。”
可不是吗。麦叮咚绝望地想着。
“你穿三条裤子干什么?”悉悉索索,陆世延也在对面坐下。脱离上一层,他们都已经精疲力竭。
话题又转到裤子上,麦叮咚环住膝盖不做声,懒地胡诌,干脆装作不舒服的样子。
时巫主动替他说话,“麦叮咚发烧了。”
“发烧了?”陆世延啧声,想用手背去探探温度,却被对方哼哼唧唧地躲开。
额上都是隐忍的汗珠,甜香清淡的香气一阵阵飘出,两个正直的老男人总算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陆世延默默地起身,佯装镇定,手指头的抽动却暴露出他的慌乱。
“我去拿条湿毛巾。”他转向谭戈,“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去除怨,赶紧离开比较好。”
“行。”
时巫也沉默了下来。
“我真没事。”即使耳朵一片红,麦叮咚试图力挽狂澜,咬着牙根缓慢抬头,拉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真的。”
说一个字喉结滚一下,脖子的肌肤早已经红的彻底。
哗啦的水声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洗浴处的帘子不知被谁掀了起来。几个谈笑的男人走出后,一只手按在门框上,五指修长,青筋鼓起。水汽氤氲着,缓缓散开露出对方劲健的小臂。
在嘈杂之中,男人重重吐了口气。沾湿的发丝被理至额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犹如出鞘的刀,他的身躯蕴藏力量,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可靠近的美感。
他缓慢抬眼,直直盯着三条裤子的年轻人,眉心微不可察地皱皱。
空气浮动的沁香被水蒸气染的潮湿,跟个钩子似的,牵引住他的心跳不断加速。
陆世延咬着烟,眼睛被烟雾熏得眯起。
这情景似曾相识。
山林猎人那次炸鬼还没成熟,但也是用这样侵略性的视线盯着麦叮咚。
要是没记错,他当时还嘲讽了一句“炸鬼的新主人兴致不错”。
缄默不语狠狠吸了口烟,陆世延的视线从炸鬼的金眸飘到胳膊的肌肉上。不得不说,那些家伙的新主人这次倒是顺眼很多。
就是视线过于赤.裸了。
斜躺的谭戈可就没那么含蓄沉默,干脆歪着头笑说:“看过孔雀开屏,没见过炸鬼求偶,也挺新奇。”
“咳咳。”时巫被口水呛的直咳嗽。
再去看边上,哪里还有麦叮咚。
只能见到远处提着裤子落荒而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