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亭舍的门扉已然被人推开。
一瞬间,亭舍内端坐的众人也都站起身来。与推门而入的两人,互相打量起来。
当先一名青年,面相严正,臂膀扎实,一见便是孔武有力的人。身旁那绒髯汉子,虽然年岁不大,但一眼便也能看出浑身豪迈气。
“张三郎!”说到底还是此地亭长眼尖,只是数息便已然辨认出张多的身份。张多闻言也微笑前来抱拳,亭长倒是极其豪气,双手端着他的臂膀,开怀谈笑起来,“三郎怎得想起来我瓦南亭一坐?”环顾亭舍,“这些位莫不都是三郎的好友?”
“不瞒亭长。”拱手抱拳,张多侧身一步,稍微向刘涣引了引,“此番前来是随我家少君一道,来解这瓦埠乡的盗匪事宜的。”
“你家少君?”稍露疑惑,亭长旋即大悟,“莫非是城内刘公家的少君?”睁起眼睛颇为好奇的打量刘涣一番,“乡野混乱,盗匪横生。刘少君既是名门之后,合该在郡县府衙公干,又何必往来奔走在这乡野间,端是平添些泥土气。”
憨笑言语,虽为一亭之长,但赵正到底还是很少接触到似刘涣这般出身名门的贵族子弟。在他认知里,贵人都有自己的坦荡大道可走,无需行走与田埂隆亩的。
“赵兄有所不知,此番我家少君前来,是受县尊所托委以乡里游缴事的,所以今后还请赵亭长多多协同,一道将这瓦埠乡治理好!”
“竟是新任的游缴当面,赵正方才冒犯处,还请游缴莫要见怪!”闻听张多回答,赵正虽然震惊,但面上却迅速做出反应,只是心下也不由感慨,名门终究是名门起步便是乡亭游缴。
“赵亭长无需多礼。”双手将赵正虚扶起来,刘涣面露和煦,“此番也是受县尊所托,老游缴告病归乡,县中又无合适人选,所以才使我暂且顶替些时日,待日后寻得合适人选,自然还是要交于他人的。”
“少君谦虚了,有刘公在前,张三郎及诸位豪士从旁襄助。”环顾左右,赵正不得不感慨,刘氏的家大业大,“少君在这游缴任职内必能做出一番大事,往后前程更是不可限量。”
摆摆手,刘涣此时无名,也只能任由别人恭维捧场,“且不说这些,方才进亭舍时似是听闻亭长与求盗两人有些愤愤不平,可是今日埠口的事情?”
当下,请刘涣众人再次落座后,赵正先喝了碗茶水,才抹了把嘴说起,“想来亭父先前已然同游缴说了,我成德与寿春关于埠口的争夺一直便存在,只是最近尤为激烈起来。”环顾众人,见没有提问的,他便又继续述说,“起先双方只是关于埠口水域的归属使用问题有所争吵,毕竟都是依湖生长的汉子,农闲时能有鱼牧补贴家用也是极好的。可是近来不知从何时起,瓦埠湖上出现了一股蒙面匪盗,专干劫掠乡民的事情。”
“要我说八成就是北边那些家伙自己鼓捣的混账事,目的就是想把我们埠口亭的乡民吓唬走,好叫他们霸占整个埠口!”
赵正话头刚落,那边随着他一道的求盗便瓮声嘟囔起来。眼见赵正并没有出声呵斥他,刘涣心下了然,恐怕这亭长赵正也是这般想的。
“如此说来,湖面上受到劫掠的都是我成德埠口亭的一些乡民了?”刘涣试探问道。
“那倒不是。”缓缓摇头,赵正也没有胡乱将责任全推给北边,“看今日双方理论的情势,对方的埠口乡民似乎也遭受了不少损失。”
“他们肯定是故意佯装的,好将我们蒙骗过去!”当下,求盗再次瓮声。
“休得胡说!”这次,赵正终于是开口呵斥起求盗,方才刘涣瞥眼求盗的动作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此事没有任何凭据,岂能胡乱在游缴面前述说,若是扰乱视听,且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哼哧两声,求盗没有再说话。而赵正面上也是堆起笑容,瞧着刘涣轻声道,“不过话说回来,若是那瓦埠湖上当真有盗匪劫掠,此番游缴前来怕正巧是赶上了这出事,若是能击杀逮捕他们,想来更是偌大的功劳!”
“我倒是真希望如方才求盗推测的那般,只是北边的人私下做的些手脚而已。”淡定微笑,刘涣的回应,却让赵正面上的笑容愈发堆砌起来。
终究是长久厮混在乡亭间的,对于揣摩上位者心思的手段,赵正平心而论还是自诩有些的。不过今日在这位年轻的游缴面前,他竟有种看不透的感觉。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失态似的,而这种沉稳气度,赵正也只是年轻时在县城内远远在县尊的身上见到过。
接着,刘涣又开口向赵正询问些细节问题后,亭父也将晚膳端了出来,众人就着简单的酒水又闲聊起来,只到后来宴饮结束,宾主尽欢后才各自散去,归于房舍内休息去。
原本刘涣是想晚上寻空与张多再多聊些瓦埠乡的事情的,只是这汉子白日县衙内吃喝了一顿不曾消食,晚上又与赵正二人拼了一阵酒,迷迷瞪瞪等到酒宴结束后,回到屋舍倒头便睡了过去。
对此刘涣也只能无奈叹息,索性也合眼去睡。只是迷迷糊糊没睡多久,便隐约听见亭院门扉被人敲的咚咚作响,连忙穿上衣裳起身去看。出门时,随行的另外三名扈从悉数起身赶了过来。让王五去将张多唤醒,刘涣领着李氏兄弟向亭院走去。
甫一跨入亭院,便听见门扉处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
“赵大兄,大事不妙。郑屠户一家三口遭贼人杀害,牛二领着平阳里的数名汉子,往埠中亭杀去。说是有人瞧见埠中的原大晚上曾鬼祟的出现在平阳里,牛二便认定郑屠户一家命案是原大所为。势要去讨个说法!”
“胡闹!埠中原大自是浑人不假,却为何要杀郑屠一家?”
“赵亭长,可是发生了何事?”赵正话音方落,身后便传来刘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