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开启“氪金就能知道一切”新功能的正式教师,苏卉很乐意花点小钱尝试一下。比如贾珠的中毒的来龙去脉,想从系统中得到反馈只要一块钱。 简直经济实惠! 苏卉交了钱,系统就在她眼前刷出一大堆文字,她直接看到笑出声来:居然是食物中毒! 贾珠一直以来身体都不算好,搁在旁人身上可能也就是个消化不良,到他这里就得躺一躺吐一吐。 不过他这个食物中毒听着唬人,实在要不了命:不要太医,来个擅长调养的老大夫就能给他治得好好的。但诅咒……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追查的诅咒的真相,需要五块钱。五块钱就五块钱呗。苏卉把钱一交,眼前再次刷出一大片文字。 这个……贾珠纯粹是代人受过。 “画个圈圈诅咒你”说得轻巧,实际上稍微一想就知道,抛开奇奇怪怪的用具和步骤手法,肯定也需要施法者付出一定代价。 按照系统提供的常识来看,哪怕诅咒一个凡人都很不容易,更别提善人、恶人以及贵人了。 善人因为身带功德,恶人是因为身有煞气或者恶事行得不多没有耗尽气运,贵人则是因为有祖宗余荫,想诅咒这样的人物,须得先把他们身上的功德煞气气运以及余荫消耗掉,才能咒出些效果来。 而这次贾珠中招,跟赵姨娘也没关系,纯是王熙凤惹来的麻烦。 凤姐儿包揽诉讼害死人命,苦主势单力薄,不能把荣国府怎么样,却敢孤注一掷,不惜代价让荣府好生痛上一痛。 因为凤姐儿行事,用的是贾琏的帖子,苦主就把荣国府恨上了:花了大笔银子,请了高人……说咒就咒上了。 荣国府的祖宗余荫还剩下多少,不言自明。而这一大家子里所有男性成员之中,就贾珠身体最弱。 偏巧这会儿他还食物中毒,干脆中招倒下。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不会由什么性命之忧,只要对症下药。 上课前了解过背景资料,面对李纨的时候,苏卉就更信心十足。 守着丈夫伺候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也时刻心绪不宁,半睡半醒之间被拉进课堂,李纨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呢。 说实话,苏卉对李纨印象很一般:这位珠大嫂子未免太爱“各扫门前雪”了。 不过考虑到她的处境和立场,倒也情有可原,但依照那首晚韶华里“也须要阴骘积儿孙”以及判词和曲子里提到的“枉做笑谈”和“虚名儿”,她在荣府败落后似乎有见死不救的嫌疑…… 固然荣府绝大多人都活该,但巧姐儿等小姑娘,苏卉觉得她要是李纨,必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上一把的。 毕竟在红楼里,好人未必一定有好报,但是恶人总是必有恶报的。 苏卉静等李纨抹干净泪水,才道,“你该寻个高人瞧瞧你家老爷。” 李纨此时正是手足无措: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然而眼前的女子瞧着便温柔可亲……她正琢磨究竟如何开口询问,就被这么一句话生生钉在了原地。 苏卉笑了笑,“我说得准不准,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她轻飘飘地一拂袖,实则是点击下课按钮,把李纨送了回去。 李纨几乎是瞬间惊醒——为了照顾丈夫方便,她就睡在了丈夫身边,她这一猛地坐起,一直就没睡着的贾珠自然要开口问询。 话说贾珠与李纨夫妻琴瑟甚笃,才子与才女自是有的话说。然而李纨正要跟贾珠说起这离奇的梦境,猛地发觉……她竟张不开嘴! 想起那女子提醒她,让她寻个高人来给大爷瞧瞧……李纨想了想,便试着开口,“大爷,你这病来得蹊跷,王太医瞧过也是语焉不详……不如请个大师来看看?” 只要不提刚刚的梦境,她就能如常言语。 贾珠不信这些,只是看着妻子泪痕未干,消瘦了不少的小脸,拒绝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他从枕边拿了块帕子,给媳妇儿擦了擦脸,“也好。” 省得你胡思乱想也成啊。 李纨在梦中擦了泪,梦外脸上的泪痕可还在呢——从梦中惊醒后她倒把这茬儿给忘了。 此时她也破涕为笑,“明儿我打发人出门打听。” 贾珠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觉着这场病来得莫名其妙。 他虽然说不上久病成医,却也通些医理,自觉病得不重,但就是怎么着都不肯好。 身子也始终都不自在,似乎哪里都痛,真正用手按过去,却又不痛了,还动不动要昏睡一阵子,偏偏只要醒着脑子便很是清醒……他虽然不信鬼神,却也不至于毫无敬意。 夫妻俩商量好,李纨便贴在贾珠的身边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李纨瞧着丈夫还好,她多少安心了些。伺候着丈夫梳洗,又看着他用了半碗粥,自己也草草用过早饭,李纨便带着丫头往王夫人院子去了。 王夫人这阵子心里也很不自在:凤姐儿这通折腾,闹得她在婆婆丈夫以及儿女跟前,里外都不是人。 于是她便更不爱四处走动,每日里见过婆婆就回房就念起经来。 这会儿王夫人刚刚摊开一本经书,金钏儿便来报:珠大奶奶来了。 珠哥儿媳妇一直伺候着珠哥儿,婆母亲口免了她每日请安。 王夫人平素事儿再多,也不会在儿媳妇伺候病中儿子的时候乱使绊子——珠哥儿媳妇又向来省事,此来显是有话要说。 王夫人忙叫金钏儿她们把人请进门来。 李纨见礼后,便坐在王夫人下手,先说昨晚贾珠并无大碍,其实也是不好也不坏,之后提起自己总觉着大爷这场病来得蹊跷,想着是不是请个高人来府上瞧一瞧。 说来也挺有意思,王夫人跟她长子贾珠相反,信鬼神却不敬鬼神。 但无论如何,儿媳妇这话总归撩动了她另一番心事。 她见识不多,却也不至于真瞎:她想要诰命夫人加身,在娘家嫂子跟前扬眉吐气,指望不了十几年都不曾挪窝儿的丈夫,但她能指望儿子和女儿! 因此她觉着哪怕不能治病,能除除晦气,顺便让那世外高人给儿子们再相一相,总是妥当的。 于是她果断应了。 要给珠哥儿除晦气,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当然是不成的……王夫人可不觉得马道婆多有本事,她坐着思量了一番,便拉着李纨一起去央求贾母。 贾母经得事儿多,也觉着安个心也好,于是便许了儿媳妇与孙媳妇。她亲自打发人去寻昔日国公爷的替身张道士。 张道士实在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精,知晓贾母为了贾珠请他寻个有真本事的出家人,他倒也没辜负贾母的期望,三日后果然回信一封…… 然而这个时候贾珠已然昏迷不醒了。 荣府二房急得不得了,李纨以泪洗面不提,贾母也险些病倒。 此时张道士的小徒弟送信过来,贾母还没说什么,王夫人却是一副抓住救命稻草的模样,连忙叫贾琏赶紧按照书信所说,到京郊请高人速来府上。 贾政瞧着王夫人状似癫狂,立时冷了脸,“还不来人扶住你们太太!” 贾母却觉得很不对劲儿,她这个儿媳妇跟往常不大一样。而且珠哥儿不太好,旁人都心焦得不得了,老二家的出声要请人来,琏哥儿都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偏生二儿子他…… 她知道儿子不是不心焦:毕竟珠哥儿是他的亲儿子,但是心焦之余总是把府里的脸面摆在前头! 他定是怕为此再挨上一本。 贾母直接对贾政怒道:“太医们没法子,自是要请有法子的人来!”她转向孙儿贾琏,“你去请吧。” 贾琏抬脚就走——自从隔几日就要在梦中上学,他就坚定了鬼神之说。太医们都说不出所以然来的病,只怕当真不是什么“病”。 老太太发话,贾政自是无可奈何。 而王夫人也忽然就冷静下来……她倒也不说话,只是垂泪不已。 就在这个当口,贾敏带着一双儿女来了。 贾敏不大看得上宝玉,却挺疼贾珠的,听说侄儿病重,焉有不带着上好药材前来探望的道理? 带着一双儿女踏入贾母的屋子,贾敏先扫了眼面带忧色的大哥,再看看青着脸的二哥,便径直坐到贾母的手边,轻声劝道,“吉人自有天相,珠哥儿许是有此一劫,往后自会越加顺遂。” 贾赦跟弟弟贾政的确不大亲厚,但再不亲厚,他也不至于乐见一个出挑侄子英年早逝。 毕竟他是个爷们,固然也会泛酸,总不似邢夫人与王夫人那般整日里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想着胜过妯娌一家子就好,而是盼望府里兴盛人才辈出。 贾政则是在担忧:担心儿子真地一命呜呼,也担心侄儿带人出门请高人入府,被御史抓住把柄再参一本……府里难看,娘娘那边只怕更要难过。 见母亲劝解外祖母还得好一会儿,黛玉便拉着弟弟到暖阁里跟表哥表妹们说话。 黛玉不曾暂住荣国府,因此宝玉与三春依旧住在贾母这里,而贾珠的院子更是紧挨着贾母的院子。 此时贾珠病重,说病……似乎也不太对。 宝玉他们几个固然心焦,却也没一个能亲自过去瞧瞧——大人们怕他们过了病气。 黛玉有爹疼有娘爱,自然敢说更敢做。 前阵子她瞧过表哥宝玉的那块宝玉,对上面那几行字印象深刻,又得知大表哥贾珠的情况似病也不似病,她也是心中一动——贾敏这位三品淑人姑奶奶在娘家可不缺耳…… 黛玉特地从表哥手里要过通灵宝玉,又再次细瞧了瞧,只觉得柔光闪烁……的确并不寻常。 于是她指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这三行篆文,“试过没有?” 宝玉哪里听不懂黛玉的意思?他望着面带期待之色的黛玉,把心一横,“这就试试去。” 黛玉撺掇了表哥,自然不能躲在他身后,于是也要跟着宝玉一起过去看望大表哥。宝玉和黛玉都要去,探春也要跟着,于是三春便都紧紧跟了上来…… 到了贾珠的院子,踏进大门,他们几个果然被贾珠房里的大丫头拦在了正房门口。 话说诅咒必然有个逐渐加深的过程,李纨被拉走上课的时候,贾珠在太医们看来还只是中毒加肾亏…… 但凡中毒总免不掉伤肾,太医们按部就班地诊治开药,贾珠也老老实实地吃药修养,然而光吃药必定“不对症”,今时今日的贾珠不仅昏迷还彻底……显出一副~脱~阳~之兆。 太医们在此之前就明说贾珠这病看着蹊跷,如今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说束手无策,却也只能凑在一处好生商量一番:这病来得好生厉害! 说老实话,这诅咒落在贾赦贾政哪一位身上,闹起来都够荣府颜面扫地的;落在贾珠身上,莫说荣府上下,只说认得贾珠的人,包括太医们在内,听说后心里必是觉着珠哥儿是为人所害。 太医们这边没什么好法子,李纨……泪都快哭干了:大爷自打中举回京,便鲜少出门应酬,多在家中读书,闲来无事也会教导下弟妹子侄——大爷晚上可都是歇在她的身边!大爷这样子若是让旁人见了,只怕百口莫辩! 偏在此时碧月又跑来禀报说,宝二爷并表姑娘以及三位姑娘过来探望大爷,如今正等在门外……李纨腾地起身,走出门外见到宝玉他们几个,也不再客套,“你们珠大哥哥还不曾醒……” 黛玉心知珠大嫂子轻易不会让他们见到珠大哥哥,于是她给了宝玉一个眼色。 宝玉果断上前,取了颈上通灵宝玉,“嫂子且看。” 李纨瞥见通灵宝玉上那几行篆字立时动摇了一下:她现在就是疾病乱投医! 想起宝玉生就异象,她心中升起几分侥幸:万一……呢。大爷如今难看就难看吧,横竖是自家兄弟,不怕丢丑……只要姑娘们别跟着进内室便是。 贾珠作为二房长子,院子不小屋子更不少:太医们在贾珠的书房里商议着下一步如何用药。 李纨在亲自为弟妹引路时,黛玉忽然问道,“大嫂子,太医们觉得哪里不对?” 李纨一点也不稀奇大爷的这位表妹消息灵通,“太医说是脉象与症状不符,不仅棘手也万分诡异。” 想起母亲让她多跟珠大哥哥亲近,黛玉便来了回心直口快,“兴许压根不是病呢。”她看了眼宝玉与三春,“谁知道是不是碍了哪一位的眼。”贾敏教导儿女素来尽心,请了先生教女儿四书,回头她还给女儿讲史……黛玉心眼很是够用了。 李纨这些日子压根没断了胡思乱想,闻言立时道,“我也这样想!” 其实包括宝玉在内,大家都这么想:若真是娘娘引来的官司,委实抱怨不得。如今谁都知道贾贵妃甚是得宠。 大爷二十出头便中了举,又才貌出众,宫中更有贵妃亲妹……长着眼睛的都知道大爷前程远大。现在算计了总比以后再下手轻省许多。 李纨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三春之中迎春有些呆,探春惜春年纪小,没听出大嫂子李纨的未尽之意,黛玉琢磨了一下,再看看大嫂子的神色,心里也就明白了。 却说宝玉倒没多想——有亲哥哥在,长辈对他没有太多期许,他也没那么叛逆,姐妹们都等在外间,他没那么多忌讳,攥着自己的玉踏进内间。 然后那味道……差点没把宝玉顶个跟头,不是“那种”味道,而是闻着像半烂未烂…… 苏卉听到这里,便撑起下巴,及时插嘴,“然后呢?” 黛玉一皱眉,“这都是我那二表哥跟我说的。他把他那块宝玉挨近珠大哥哥,大哥哥立时眉头松了几分。” 有黛玉这个耳报神就不用再氪金了解荣府动向……省点儿是点嘛。 苏卉继续问,“后来呢?”她得适时插嘴,好保证黛玉一直因为有问有答而不停说下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琏二哥哥领回了位出家人。我听宝二哥说,瞧过通灵宝玉后,那位老人家站在珠大哥哥床前念了段儿经文,就出了珠大哥哥的院子……之后还跟我外祖母和舅舅们说,我珠大哥哥纯是代人受过。” 苏卉笑了:听到这里,她就知道荣府请到的那位出家人是个真高人。 其实她自从多了李纨这个学生,系统里李纨的学生信息界面上也多了个选项,就是帮助贾珠“一键”清除诅咒,需要花费……三块钱。 没错,就是三块钱,别忘了追查贾珠诅咒来龙去脉却需要五块钱! 不管三块还是五块,苏卉都想好了,如果荣府没选对法子治好贾珠,她也会在关键时刻出手帮贾珠一解痛苦。 不是为了李纨,而是看在元春和贾琏面子上。相处这么久,为这两个学生多花三块钱苏卉很是乐意……而且她不是小瞧贾琏,论心计贾琏真心比不过贾珠。 关键是贾珠实在是个明白人,他绝不会像他那个亲妈一样:整日里还在琢磨把大房的爵位夺过来,好为儿子的仕途增光彩。 所以有贾珠在家,贾琏在外从军会轻松许多,至少没那么多人给他拖后腿了。 苏卉故作好奇之色,“代谁受过提了没?” 黛玉垮了脸,“没提呢。外祖母舅舅他们也不敢多问,这样的高人谁肯得罪?老人家在离府之前,我珠大哥哥就醒了啊,彻底清醒。我二舅母当时泪流满面,大嫂子跪谢的心思都有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半边脸,“老人家还说这一劫过去,往后便是一片坦途。后来珠大哥哥听宝二哥说,拿通灵宝玉到他床前是我的主意,珠大哥哥当着我娘的面儿特地谢过我。” 苏卉轻轻推了黛玉一下,“这不挺好?一切圆满。” “话虽如此,”黛玉叹息道,“说咒就咒,岂不要人人自危!我娘带我们回家,脸色就不大好看,晚上拉着我爹嘀咕了好久呢。” 想咒就咒这世界真就乱套了。 苦主要报复荣府,在某种程度上说咒也咒得理直气壮,加上贾珠刚好体弱,他就成了荣府唯一的那个倒霉蛋。 苏卉就笑,意有所指道,“这事儿,要我说也是你外祖家理亏。横竖你珠大哥哥这场病闹得人仰马翻,过不几日必然传到贵妃娘娘耳朵里。娘娘知道了,怕是要请国师帮忙,再过几日你外祖家必会迎来国师门下高人来帮他们解惑呢。” 其实本朝国师的本事并不亚于那一僧一道——从天上下来的人物,国师他一概不虚。 早早算出宝玉的根脚,国师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两任帝王。 不然生带异象还传得广为人知的宝玉哪里能活到现在?未免太小瞧皇帝的疑心病与心狠手辣了。 花了一块钱,苏卉就知道了这段往事,也知道宝玉不管上不上进,其实都没啥事儿。 大约是因为贾珠活得好好的,贾母王夫人固然依旧溺爱宝玉,却不肯放松宝玉的学业与规矩,贾珠闲来无事也会照看弟妹。 所以现在宝玉免不掉些许纨绔习气,比如中二,比如爱往女孩儿堆儿里扎,却有个标杆一样的亲哥哥在,自然比原著里形容的靠谱也正直多了。 这样的宝玉与爹娘俱在的黛玉……依旧一见如故,特别合得来。 苏卉刚想到这里,就听黛玉小声道,“宝二哥后来还跟我说,他都没想过他那块玉上刻的是真的,他一直以为纯是几句吉祥话儿。”顿了顿,她又兴奋道,“照你这么说,国师过几日就要特地出面……我叫我娘到时候再到外祖家。” 这种热闹可不能缺席! 苏卉看了黛玉老半天: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黛玉! 黛玉毫不退缩地回瞪,“你不想听我回来跟你念叨吗?” 苏卉毫不犹豫道:“想!” 两个漂亮姑娘立时笑作一团。 果然一如苏卉所言,就在贾珠安然下床后,国师派了首徒前往荣国府。 当日,黛玉果然跟着母亲到荣国府做客……实则就是去听热闹。 也就在这一天,苏卉的祖父祖母终于回京——苏卉祖母因为急着赶路,还在半路上病了几日,欲速则不达,这一病又耽误了好几日。 却说祖父祖母回家,等儿子儿媳孙儿孙女一一见礼后,苏卉的祖母一下子把苏卉抱在怀里,“我的心肝儿,还记得祖母长什么样子?” 祖父苏老爷子轻咳一声,“都不问问我吗?” 咳咳,在这个时代,身边只有一个老婆一个儿子,却并不为此遗憾,苏老爷子的性子必然挺“不拘一格”,而能和这样的苏老爷子过一辈子仍旧鹣鲽情深的苏老太太脾气秉性也可想而知。 这个时代官员的假期还是挺多的,祖父与父亲两地为官多年,却也不至于十多年见不到一面。 不过苏卉上次见到祖父祖母已是四年前了。 苏卉又不是真小姑娘,哪能不记得祖父祖母的长相。这个时候说大实话未免无趣,苏卉就让丫头把她给祖父祖母画的画像拿了过来。 苏卉画画的天赋很一般,但架不住这个时代娱乐活动太少,不得不天然宅的结果就是不停看书练字以及练画,于是天赋再怎么一般也颇为像样。 顺带一提,她毫无音乐天赋,面对自家珍藏数代价值连城的古琴,她几次拨弄,居然就逼得溺爱她得几乎有点不分是非的爹妈直言道,“宝儿咱们算了吧……” 宝儿在书画上天赋惊人,但琴……还是别提了吧——苏泰和给爹妈的信上早就多次申明这一点。 既然乖孙女儿要拿画像,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满心期待,接过来一瞧,全都笑了。 在京城里,来自欧洲的传教士可不鲜见,油画画风在权贵人家之中也消化良好。苏卉为了保险,画像基本还是按照郎世宁的风格来,祖父祖母一看可不喜欢得不得了。 晚饭后,苏老爷子跟儿子,苏老太太跟儿媳妇各自说着体己话。 先说苏老太太这边:苏老太太当年嫁进门来,也是连生两个儿子,不到五岁就都没了。 当年苏老太太的婆婆劝慰安抚了她许久,也没弄什么通房侧室来碍她的眼。 偏偏苏老太太没撑住,给丈夫挑了个通房,只不过那个通房肚子不大争气,反而是苏老太太没几年就生下了苏泰和并养大了这个儿子。 苏老太太为此伺候婆婆始终真心,到了她有了儿媳妇,儿媳妇跟她一模一样,两个儿子全没站住,苏老太太当时跟苏老爷子在西南任上,便连续写了好几封信安慰儿媳妇:只说好事多磨,养好身子儿女自会到来,通房侧室也是提都没提。 不过当时情况特殊,苏泰和上峰的靠山与苏泰和的座师有仇怨,那几年里上峰的妻妾竟没少挤兑汪桐语,更是几次示意手下暗算苏泰和,还试着往苏泰和家里塞人。 这位上峰自己的院子里扬州瘦马足足二十个……汪桐语也是被逼无奈,而且当时心绪不宁至极:刚死了儿子,亲哥哥也不在身边,哪怕为了耳根子清净点,也要赶紧弄个通房塞给丈夫。 结果汪桐语果然给丈夫塞了人,这塞来的人也就是方姨娘,苏泰和一举得男后就不怎么把这个妾室太放在心上。 苏卉也是穿来有些年头才知道爹妈当年差点就同床异梦了。倒是现在,有了她们兄弟几个,父母反倒越发如胶似漆。 顺带一提,苏泰和当年的那位上峰在五年前才五十出头的时候就不得不致仕回乡。 却说汪桐语当着婆婆的面儿,言简意赅,把这些年的经历说了一遍,谈到宝儿她这话匣子就合不上了。 孙儿的神异之处苏老太太早就从家信里有所了解,然而书面文字终究敌不过言语。 苏老太太听完半晌没言语,直到儿媳妇忽然挽住她的胳膊,“媳妇儿,我明白你的心思。宝儿是个福星,这种事儿只怕瞒不住……你总不能把她一直圈在家里。” 汪桐语低声道:“母亲,宝儿过年可就十二了。” 公公虽然致仕了,但故交仍在朝堂上,因为急流勇退退得很合圣上心意,圣上自然也要记上这份人情。 至于婆婆苏老太太……她不是宗女,但她有个郡主娘! 公公婆婆在皇家面前颇得脸面,是那种说话算数的宗室王爷们乃至于圣上都得听一听的脸面,所以汪桐语有底气不让宝贝闺女高嫁。 宝儿这份神异若是让皇家知晓,只怕逃不脱!齐大非偶这话传了多少年?汪桐语真心不想闺女受这份罪。 话说入宫待选可不一定都会伺候圣上,嫁给皇子,也有不少姑娘会让圣上指婚给宗室王爷以及王爷们的儿子——当然,爵位不够高,在圣上面前不得脸面,也没资格请圣上指婚就是。 现在想入宫待选就两种法子:达到条件,自己报名,或者帝后皇室宗亲看中某家女孩子特地请人家报名待选…… 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是后者更为金贵。汪桐语偏偏就想请婆婆出手绝了后一条路。 至于苏老太太愿不愿意…… 儿媳妇的意思,苏老太太听得再明白不过,她老人家也无比支持儿媳妇:他们苏家又不用卖女求荣! 苏老太太偏头笑了,在儿媳妇额头一戳,“你啊……咱们宝儿的本事若是传扬出去,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不过依宝儿的性子,还是让她接着天真烂漫得好。” 这就是答应了。汪桐语相当满意,“母亲最好了。”这说法都是她跟宝儿学的……虽然有点幼稚但管用啊。 苏老太太笑得更欢,“好好好。” 这边婆媳相谈甚欢,那边苏老爷子跟儿子聊得也很好——父子俩说了一会儿朝堂上的动静,最后苏泰和话锋一转,“快大挑了,我媳妇儿不愿意让宝儿入宫待选。” 苏老爷子笑道:“拿你媳妇说事?你也不乐意吧。” 苏泰和轻叹一声,“爹啊,不是儿子想得多,进京后几次出门走动,我媳妇就说忠顺王妃和义忠王妃都留心过宝儿,之后再见语气越来越不对。” 什么语气不对? 两位王妃只要碰见,就要拉着汪桐语说话,寒暄过后必要问一问宝儿。苏泰和跟老爹“告状”,当然不用说得太详细。 义忠王就是废太子,如今被圈在王府的义忠王不曾外出走动,但他的正妻,曾经的太子妃却能自如出门应酬了。 早年义忠王便颇为照顾圣上这个幼弟,当年皇子们夺嫡手段尽出,其中却不包括年纪尚轻且身在边关的圣上。 圣上登基后,甚是厚待义忠王,义忠王的嫡长子自小便与几位皇子一同读书——平心而论,如果非要在诸多王府之中选择的话,义忠王的嫡长子其实是个好选择,前程注定不会太远大,但因为不会受猜忌,从而日子会比较滋润,麻烦也不太多。 因为义忠王府跟苏家,林家一样,因为人口少从而人情味儿很足。 偷听爷爷与亲爹说话听得正过瘾的苏卉,听见老爸忽然话锋一转又说起忠顺王府……心里真的就只能呵呵了。 忠顺王在红楼原著里男女通吃——苏卉又花了一块钱,得知了忠顺王府不少“风~流~韵事”,包括忠顺王与他几个比较不错的儿子的轶事。 话说忠顺王府之中,抛开正妃不提,后院里男妾女妾各有三十余人,这还是捞着了个“姨娘”或者“公子”名号的,至于通房小厮那就数不清了。 这位王爷虽然荤素不拘,但十分能生,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可想而知这位的后院会有多精彩。 活在忠顺王府,忠顺王妃的脑子当然十分好用。她会出面找苏卉亲妈汪桐语说话,自是为了她的亲儿子。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 这位王妃的儿子真不愧是忠顺王~的~种,说好听点就是颜控,说直白点就是纯粹的好色:家世再好,容貌入不得这位小王爷的眼,结亲也能让他整成结仇! 忠顺王妃寻遍了京城,才拉出几个儿媳妇备选,但看来看去总觉得各有各的不足。幸好……王妃没苦恼多久,苏家与林家一起回京。 说真的只看家世,嗯,还有相貌,苏卉觉得自己跟黛玉差不多,都是香饽饽。忠顺王妃也一如苏卉所料,不仅总跟她亲妈打听她,也在打着黛玉的主意。 不过这位王妃挺有分寸,她固然想“脚踩两条船”却十分小心地收敛住她的心思,在征得忠顺王的同意之后,与汪桐语和贾敏分别拉关系却又不会过分亲热。 了解了这位王妃的手段,苏卉也不生气,就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 换位思考,她也会跟这位王妃做一样的事儿。 但是苏卉淡定,不代表亲爹苏泰和也能淡定。实际上苏卉光是“偷听”就已经感觉到她爸已经挺恼火的了。 好吧,不仅仅是她老爹,她爷爷语气也不再平和,这父子俩的心情大约是:哪里来的野狗?!敢肖想我们家的掌上明珠! 尤其在忠顺王府已显露出败落之相之际,不过忠顺王身为宗室,只要夹紧尾巴老实几年,圣上也不会始终盯着他们。只是曾经的宗室亲王之中排名前三的忠顺王怎么能忘记昔日的风光? 昔日威风嘛,可就说来话长了……正巧苏卉的爷爷和老爸也在说起当年这段“旧官司。” 太上皇的爹,也就是今上的祖父,是从亲兄弟手里夺来的皇位——参考一下朱棣就差不多了,四王八公也是今上的祖父在登基后大封群臣时封赏的头一份。 而忠顺王府也非常有意思,现任忠顺王他爹也是从亲兄弟手中拿到的王位——因为现任忠顺王他爹的亲哥哥是今上祖父哥哥的心腹…… 说来说去,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忠顺王亲爹不仅抢得王位,还把郡王提升到了亲王。 借着这份从龙之功,忠顺王府这些年总体而言都很得意。然而就在现任忠顺王他爹想再进一步,把自家的王位从降等袭爵改为世袭罔替的时候,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 上一代的忠顺王在西北与北狄人作战的时候,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光辉地战败了,为了逃命,丢了不少心腹亲兵,若非当时的荣国公贾代善留了个心眼,派人出去接应……忠顺王大约也能回得来,但是必会死伤更多,却不至于颜面无存。 说实在的,当时贾代善派人过去接应,也不是啥好心——忠顺王府一直以来的~根~基~就在西北,而荣国府父子则在西北带兵多年……当年的忠顺王还是上一代忠顺王的亲哥哥那会儿,荣国府父子可是被今上的祖父面授机宜:抢了忠顺王府的地盘。 荣国府父子自此便开始奉旨针对忠顺王府,不过若干年后忠顺王府换了主人。这个时候荣国公父子也不可能把吞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两边又都是功臣,圣上也不好“调解”,干脆让他们各凭本事。 毫无疑问,在贾代善在世的时候,西北荣国府的势力可要远胜忠顺王府。可惜贾代善英武一世,几乎位极人臣,唯独没有能继承衣钵的好儿子。 之后就是太子被废,荣国府贾赦贾政兄弟全部受了牵连,贾赦身上就剩了个爵位,而贾政十几年都没挪窝——当然,这跟兄弟二人那可怜的才干也直接相关。 此时莫说守住西北的地盘人脉,只求稍微剩下点……都有点奢望。 不过此消彼长之下,忠顺王府也没啥值得笑一会儿的:因为真正的后起之秀王子腾盯上了西北。 配合苏卉自己氪金得来的消息加上此时祖父与父亲的解释,苏卉也就明白忠顺王府、荣国府与王家此时的心态了:画个三角形,这三家各为顶点,彼此之间只怕都是仇视呢。 贾赦与贾政兄弟对王子腾感情比较复杂,除了些许仇视之外,还有点期盼与仰仗之心。 知道这些后,再看忠顺王妃想给儿子迎娶她或者黛玉……苏卉越发觉得忠顺王妃挺高明的。 不过这有个前途,你得有办法让圣上答应指婚。不用氪金,苏卉都能感觉得到圣上并不喜欢忠顺王府——当年忠顺王对太子可是一点都不友善,太子被废之后这位王爷还试着落井下石,圣上那时还没登基,实在看不过去,帮义忠王化解了好几次危难。 这因为圣上的这些举动,让现在的太上皇当时的陛下十分感动,在心里给这个儿子加了不少分。 苏卉想到这里,就听她爹开口,“见忠顺王妃有心与咱们家结亲,义忠王妃只怕会对咱们宝儿越加上心。这两位王妃斗起真火,闹得人尽皆知,宝儿的婚事……非得让她们搅和坏了不可!” 苏老爷子的声音稳稳传来,“这就让你娘进宫跟皇后娘娘说说话。” 有了老爷子这句话,苏泰和安心了,苏卉……十分感动: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爹妈真心在意她的感受,也比较能尊重她的选择。 这样的父母家人在这个时代简直太罕见了。 小灵灵憋了好久,直到苏卉心情平复下来,她才摇着尾巴道,“你好好回报他们就是啦!” 苏卉也乐了,“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想我努力教课。” 小灵灵直起身子,蹭了蹭苏卉的脸,“被你发现了。” 这天晚上,苏卉继续看贾蓉练箭。 叔叔贾珠代人受过的来龙去脉,贾蓉都门儿清。他在练习的间歇跟苏卉嘀咕了好一会儿。 贾蓉这个年纪倾诉欲很是不低,见先生饶有兴趣地静静听着,他自是越说越多,“这消息还是我当值的时候,想法子告诉娘娘赶紧打发抱琴姐姐回府一趟的。” 贾蓉现在就是宫中侍卫,时不时就能在圣上与元春眼前晃一晃:职责在身,站住跟贵妃说好多话不用想,但只言片语总还做得到。 “之后国师就派了首徒到荣府。”贾蓉无奈道,“以后是非只会更多。” 苏卉诚心诚意地劝他,“不遭人妒是庸才,免不了的。” 贾蓉咧嘴一笑,“我可没那么多心眼儿,”他弯弓搭箭,“旁的……先把箭术练成再说。” 越跟这美少年相处,就越喜欢他。 苏卉翻了翻系统提供的辅助材料,“等你合格,我再教你点别的。相面,你想不想学?” 贾蓉一怔,心说这……跨得有点大。 苏卉笑道:“箭术讲究的是直取要害,相术讲究的也是啊,反正都是看脸,二者颇有共同之处。” 贾蓉这一箭光荣地脱靶了:好牵强附会……但你敢反驳先生吗?不敢!好,我不说话就是…… 转天,苏卉排的是贺启楼的课。 美少年几天不见,圆润了一点,一见苏卉到来,他猛地扑上来……拉住苏卉的手,“仙子姐姐,我那继母要给我说亲。” 过年贺启楼就十二了,作为王府嫡长子在他这个年纪开始相看,也挺寻常的。 苏卉捏捏美少年的脸蛋,“难不成你继母要把她娘家侄女嫁给你?” 这一亲昵的举动,直接把贺启楼捏傻了。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片刻后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猜她不想,但她娘家想呢。” 苏卉笑问:“那你想吗?” “不想。”贺启楼盯着苏卉,严肃至极,“仙子姐姐,她又比不上你。” 苏卉大笑,她拍拍贺启楼的小肩膀,“是不是因为我是你见过的最美的姐姐呀?” “是。”贺启楼摇了摇头,“也不是。” 少年情怀也是诗啊。学生时代喜欢自己漂亮的女老师,这种题材在现代都烂大街了。 苏卉正打算走回黑板前上课,贺启楼忽然抓住她的袖子,“仙子姐姐,我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