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两人在华清池见了面,纪慕清心中记挂着姑母的话,特意主动找了两个话题与赵承誉聊。对方虽也顾及纪贵妃,但态度与对宋亭汝的并未有什么差别。
纪慕清自诩绝不强迫,她可不是宋亭汝,非得嫁给赵承誉,若成怨偶才是真的划不来。
看她似乎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纪贵妃笑了一声:“那你想如何?”
“我阿爹说过了,纪家不用非得女儿来巩固地位。”纪慕清挽住纪贵妃的胳膊,亲昵地靠着她细声细语。
纪贵妃笑着拍拍她的手,没再说什么。
一声哨响,马场□□箭比赛开始。
阿音同宋亭汝一样,站在放置箭矢的案板前看着前方的靶。前世赵承誉曾在后院中亲手教过她,只是许久都没上过手,阿音也说不好结果会是什么。
“怎么样,你准备好了吗?”宋亭汝侧头,下巴微抬格外嚣张。
阿音捏着弓,抿唇点头:“你真要同我比试?”
宋亭汝勾唇:“自然。”
话毕,她搭弓起箭,模样格外认真地瞄准对面的靶心,随着“啾”的一声,羽箭随着她的动作迅速射.出,箭矢正中红心。她偏过脑袋,眼中露出的情绪挑衅又不怀好意。
阿音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她本意不愿如此,可甄真适才的阻拦提醒了她,一味忍气吞声下场也不见得有多好。况且如今她的身后不是没有人,还有甄真与阿野,这口气她不出也得出。
循着前世赵承誉曾教过她的动作要领,阿音站在白线前,双腿微敞举起弓,侧着身子虚虚合上一只眼睛。阿音稍抬了些下巴,以便于视线看得更清晰些,下一瞬,箭矢飞出。
赵承誉刚出来,就看见了背对着他的阿音。
少女穿着淡粉色的骑马服,上身的短褂被祥云腰带束紧,衬的细腰盈盈一握。宽大的袖口也叫束带收拢,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干练。
身旁看台上窸窸窣窣的话语声愈甚,赵承誉脚步微顿,分神去听了几句,才明白原来阿音倒数第二场追上了宋亭汝。现下只剩一局,若阿音比宋亭汝高就胜出。
赵承誉重新看过去,难以忍耐地揉了揉心口。
此时他的心脏格外剧烈的跳动着,撕扯的太阳穴生出一种想要干呕的冲动。莫名不知为何,阿音的背影让他产生了极其熟悉的记忆。
王府后院、白色骑马服、海棠花……
“分明是王爷教得不好,怎么能怪我。”少女小声嘟囔。
“那我再试一次,下回我一定能射中靶心。”少女握着弓朝他一笑。
赵承誉难以忍耐地低声骂了两句,他咬着牙,下颌绷得格外紧。
出神间隙,两人比赛的最后一场阿音正中靶心胜出,旁边都是欢呼与叫好的声音。赵承誉抬眼看过去时,只见她转身对着看台笑着摆手,而她身后,是满面恶毒的宋亭汝。
赵承誉忍着头痛正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听见甄真远远传来的失声惊叫:“阿音!小心——”
右侧马棚里的马儿受惊,嘶鸣着冲开束缚在马场内狂奔,四处的人们受惊纷纷逃窜,而距离它最近的目标便是宋亭汝与阿音。赵承誉眼前顿时空白,只记得化作一道风,迈开步子奔跑过去。
“小贱人,你给我去死——”
阿音来不及避让,只听见宋亭汝低低的如同魔鬼般的絮语在耳畔响起,随即她的手腕被人拽了一把,欲盖弥彰似的要救她,却又在下一刻松开手,用力将它往马奔来的方向推去。
阿音睁大眼睛,她的瞳孔中倒映着那匹逃窜的马。
惊惧过甚,阿音条件反射般的闭上了眼。
可料想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被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气息沉沉,又带着浓烈的草木香。男人大掌温热,扣着她的后脑勺,整个人都被他拥在怀里,耳边是他的呼吸与忍耐痛意的轻哼。
四处都是尖叫声,赵承誉低头。
他闻到阿音身上的馨香,右臂是被马蹄踹伤的疼痛。可紧闭的眼前,却是真切有关阿音的记忆,是她鲜活的存在。
一片大雾消散,赵承誉看到自己踉踉跄跄奔入殿中。到处都跪着宫女,他看见床榻上的人胸襟衣摆都是血迹,她紧闭着眼毫无生气。
“阿音——”赵承誉沙哑了嗓音。
他挥开床边哀恸的宫女,膝头重重磕在地上,满手灰尘砂砾地握着阿音红了眼:“阿音?阿音你醒醒啊阿音……我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别同我开玩笑……”
“阿音!”
赵承誉语无伦次,又哭又笑。
在所有人惊诧惧怕的眼神中,他看见自己确定榻上少女没了气息后,浑浑噩噩地站起身,不知从哪里寻来匕首,反手用力刺入心口。
鲜血四溅,赵承誉听见他喘息着说:“没关系……”
“别怕……别怕阿音,我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