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万物藏得严实,庭院里晚间也没有多余的声响,一旦不说话,在沉默间隙中只有呼吸能证明两人的存在。
辛妄停滞了片刻,沈栖霜这话让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这样的顺从使他只能仰望,沈栖霜不会将他列为能相守的人。
师兄喜欢的应当是能与他并肩,共看锦绣河山的人。
辛妄想,
即使他不是,他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他不该跪着,他该站起来,站在沈栖霜面前重新再说一次。
他飞快思考,腿脚已然用力,膝盖离开分毫,他正要起身,旋即被压回去。
“我让你起来了吗?”沈栖霜沉声道。
“我就是,想站起来谈。”辛妄讷讷道,按照这个逻辑来说,他似乎也没有错。既然沈栖霜说的是跪下没有资格,他站起来……
“你觉得这是跪和站的区别?”沈栖霜另一条腿还盘在榻上,他俯瞰着辛妄,心想怎么会有人将事情想得这么简单。
辛妄时而聪明得不像在这个年纪应该有的,会看人眼色心思也细;有时又单纯得可怕,他会去相信一些莫须有的,诸如滴水之恩,再如当初一时兴起的帮助,甚至之后跟着一起被抓,也不愿意丢下沈栖霜。
所以他才会被骗。
沈栖霜不会感到亏欠,他来到这个世界接受了原主的命运,他只要自己高兴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知道了。”辛妄读懂沈栖霜话里的意思,有些难过却还是仰起头说:“我给你上药吧,好得快。”
“师兄你不喜欢这话,我以后就不说了。”
他敛下眉眼,一幅受气包的模样让77看了都心疼,果断跟沈栖霜撒娇,胳膊肘拐得没边儿。
【呜呜,你对他好一点嘛。你就答应他,哄哄他也行。快快乐乐过几年,之后该分就分也不影响什么。】
这话似乎比沈栖霜还熟练,一时摸不清他们谁比较渣。
说什么不影响,这影响可大了。
沈栖霜也不想解释,这么闹一场他没了一开始算账的心思。
他“嗯”一声,收回腿。
辛妄站起身,见沈栖霜不过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上前凑近了去拉开沈栖霜的衣领。两层衣衫一同拉开,伤口现出全貌。
沈栖霜没处理,那处已经发红肿了起来,可以看出牙留下的痕迹,这与边上完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看上去越发严重。
月亮爬上树梢,天色越发昏暗,月光溜进沈栖霜背后的窗户充当照明。对着那点亮,辛妄集中精神心无旁骛上药。
指尖划过皮肤,挠得那块难受,沈栖霜顿时皱眉,头向另一侧偏绷紧了脖颈处的筋络,他指尖掐着衣角,另一手撑在榻上。
等到上好药,辛妄抬头就看见月华倾泻之下的皮肤蒙了一层光,每一处凹凸都如精心雕刻,月光化作实质展现在眼前。
他手指留了药粉也割不掉方才温润的触感,辛妄愣了片刻便匆匆低头。
药一上好,沈栖霜转眼就赶了人离开。
他也不点灯就这么坐在屋里,心情平静得不像话,说是心如止水,这水大概比得上死海。
他的驯养没有成功。
沈栖霜初时是兴之所至,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想要辛妄怎样。仅仅只是心甘情愿听他的话、信任他,那么这一点他确实是做到了,他甚至占据了辛妄心上最重要的一角。可若是辛妄一味言听计从,沈栖霜又觉得无趣。
要想个办法了呢。
沈栖霜躺在榻上发丝垂落,面前的光影中似乎出现了一只小狼崽,他伸出食指轻点透过窗的光带……终究是要驯养一只小狼,沈栖霜心说。
*
今晚是个特别的日子,月亮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辛妄抬头看了一眼,幼稚得想要抓住。
“不用担心,我来教你。”老鬼声音轻飘飘的,他得不到辛妄的壳子,只好另辟蹊径,多了教导的恩情,辛妄说不好会帮他。
老鬼问:“你知道命灵吗?”
命灵由修士结丹产生,是一身修为的本根。
“我可以教你怎样将他的命灵抽出来,这样一来你想怎样都可以。不喜欢有什么?别在裤腰带上,时间久了他就是你的。”
欢喜宗是邪魔歪道,老鬼走的也不是正路。
“不用,”辛妄并不着急,“我的师兄我了解他,他看着冷漠其实心很软,他知道我是真心的,他总会答应……”
“真心?”老鬼嗤笑,“他活得了多久?”
“我会想办法。”
敛尘都治不好,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将养着,随缘看命。辛妄止不住忧虑,他又念起那朵花,心里有一个念头越发清晰,这场比试他要赢。
到了最终场,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这场确实如敛尘所料,辛妄遇上了那天见到的师兄——金丹巅峰,场上没人是他的对手,就连温丛山也不行。
敛尘还是那句话,量力而行点到为止。
“辛妄……师弟,”那人眉头一挑,总共也就四个字,他非要在中间拐了个弯。
辛妄暗自留心他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向对方作礼,“师兄,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