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黑弥撒不会让自己困在这个小鬼的世界里,和他一直过家家吧。
只有一个可能,黑弥撒杀死了这个孩子,控制了他,然后让他去杀掉了一个错误的人。
这个孩子完全符合黑弥撒的需求,有一种超然的神性,然而他们让这种神性偏离了,从真诚的博爱变成了扭曲的占有欲。
他看守着他所谓的家人,好似一头困兽用身体堵住巢穴的洞。
下一秒钟,所有人的耳边都掠过了一个轻描淡写的,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指令。
“杀光他们。”
有什么幽绿色的物质从层层叠叠的晶体之中溢散出来,李时晴一把抄起来因为失血过多正在软下去的祁涵颖,“老常,报警了吗?”
“报警?”男孩的脸色隐藏在明灭之中,显得格外冷酷,“警察可以救得了你们吗?”
“他们能救得了谁啊。”
“话不能这么说,社会还是进步了的。”祁涵颖明显有点头晕,这里未免太不干净了,他的鼻子真的完全控制不住流血,“我倒是也不在意这么流血而亡,你能不能叫两个漂亮小姐姐出来,也算是了却我平生的心愿了。”
“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想漂亮小姐姐。”林湘表示二师兄你已经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绍东。”常一经的目光落在了黄绍东的脸上,“可以应付的了吗?”
黄绍东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切纸刀,然后毫不留情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液大朵大朵地盛开在刀锋之上,像是肆意汪洋的曼陀罗花海。
那些物质似乎感到了某种恐惧,凝结在了原地纹丝不动,男孩似乎多了几分慌乱,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文质彬彬,脸色苍白如纸,但是目光却如火烈烈。
“只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黄绍东轻声说道,“可是这个孩子未免可怜了一点。”
血液在五人周围画了个圈,将一切污秽不净都隔离在外,血液上方隐隐地笼罩着什么金色的光泽,看上去神圣而瑰丽,那男孩似乎吃了一惊,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不可能的,”他低声说道,“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这种东西的。”
黄绍东从口袋里摸出了根止血带,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系上,“这样可以聊聊了吗?”
那个声音再一次出现了。
“杀光他们。”
男孩的目光瞬间变得浑浊而可怖,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然而他突然间停了下来。
回廊的旁边,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窗,窗子外面,有什么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孔明灯。
在夜空中次第升起的孔明带,是热忱的橘红色,将整个暗淡的夜空都染的热烈而温暖,承载了无数人们的愿望,一步一步地向高空侵略。
高处不胜寒。
然而地上有家。
“他们中肯定有很多孤独的人。”李时晴轻声说道,“然而你把他们的另一半在见到他们之前,就杀死了。”
男孩摇了摇头,似乎想将这个念头驱散出去。
然而他做不到,某种罪恶感浓重地种在了他的心底,让他的心脏突然间疼痛了起来。
我,杀人了。
虽然我活得很差。
但是这个世界,活着真好。
有什么东西似乎打在了他的手上,他茫然地抬起头。
千灯暮火,婉转轻灵。
没有人知道新的一年会不会变好,也没有人知道自己还要忍受多久孤独,但是他们还活着,他们就还有希望。
而他,是扼杀希望的罪人。
有人将一只孔明灯递到了他的手中,他忍不住沾着自己腐朽的灰烬,在上面写道,“我想回家了。”
孤单的孔明灯从窗户中溜了出去,加入了浩浩荡荡的灯海之中,纸人仿佛受不了这炽烈的温度而寸寸成灰,有什么幽怨悲哀的声音从珠宝上震颤而来。
大家,都会回家了吧。
祁涵颖悟着自己的鼻子想,不得不说李时晴这个办法的确很好,在之前的几天就到处公益派发孔明灯相约同时放飞。
如果在超度这只小鬼的时候,说不定会有奇效。
但是他只是可怜自己本不宽裕的血条正在雪上加霜。
“啊,这是闻先生帮忙组织的。”李时晴说道,“我前两天就联系他了。”
常一经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小子保密局出身的吗?怪不得他和我说什么你们放心飞。”
李时晴拎起了棒球棍表示我们最好还是注意一下,以防黑弥撒的人出来和我们肉搏。
然而这次貌似没有,当五个人丢盔弃甲地缩回车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了,常一经表示我得在方向盘上趴一会否则我们肯定是疲劳驾驶被抓住了。
祁涵颖要是有力气的话他一定会反驳这时候未必有那么多交警在上班。
常一经很快就睡着了,李时晴在副驾驶上和闻玖如汇报着什么。
祁涵颖血流的实在太多忍不住昏昏欲睡,然而他发现黄绍东这小子依旧很有精神,他看着车窗外东方的鱼肚白,轻声哼着一首不知道跑没跑调的歌。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飘零在街头啊,在巷口~”
(千灯暮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