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涌上了杀意,她想杀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上官青。 “为什么?” “直觉。” 言教主从来不知颜夕就是严夕,不知她的过往恩怨,不知道她所有的一切。在言教主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严夕毅然决然的舍了性命,赴了死。 仿佛言教主,就是一个局外人。与严夕毫无关系。 言教主真的把颜夕当朋友,愤怒她的隐瞒,愤怒她的轻生,愤怒她毫无顾忌的舍了自己。 “你……”沈默抓着言教主的手紧了紧,“可以忍耐吗?” 这对言教主来说并不容易。 “我会查清楚。”沈默走到她面前,真诚的盯着她的眸子。 他竟相信她那虚无缥缈的直觉,要去查上官青究竟有没有必须要死的理由。 “如果我执意要杀呢?”她却这么问。 “我会看着你。”沈默道。 “你看得住?” “那便缠着你。” 言教主冷笑,迈腿走人。 言教主要杀人,沈默要阻止她杀人。沈默知道他阻止不了,至少他根本不可能用温和的方式阻止这个暴怒的言教主。 噹的一声,沈默一个手刀砍向言教主的脖颈。 言教主脖子一疼,身子便是无力,“你……” 沈默连忙接住言教主倒地的身形,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他只是尝试一下,没想过能得手。 言教主防备极高,功夫又深,嫌少有人能偷袭得手。一个警惕性极高的人被人偷袭得手,绝大部分原因是那人为对此人没设防备。 “原来你对我真的这般没有防备?”沈默将言教主抱在怀里,嘴角盈着笑,却又有些苦涩的味道。 言教主总是口是心非,对外人龇牙咧嘴,对朋友,被捅了刀子只怕也不带说一句的。 他约摸是有些心疼的。 谷底雾蒙蒙下起了细雨,沈默寻了一处干净的山洞安置好言教主,为了防止她半路醒了逃跑,又点了她的睡穴。 沈默将易孤和严夕尸首安置好,用树枝盖好,回去便差人来抬回去。然后寻了一些野果和一只兔子回去找言教主。 刚一进洞,原本躺在石块上的言教主竟没了踪影。沈默心里一惊,手里的果子摔了,转身就要去找。 迎面忽来一脚,把他踢翻了过去。 扒在石壁上的言教主翻身落地,对着翻在地上沈默一顿胖揍,边打还边叫唤,“混小子你本事见长呀,连本教主都敢偷袭!” 言教主对着沈默的肚子就是一拳,翻身一个过肩摔将他摔翻在地。 沈默恨不得缩成一团,连忙捂住脸,“别打别打,我错了我错了。” 言教主举起的拳头落了下来,“你下次给我小心点。” 说着言教主便转身出了山洞。沈默脚步一移就站在了言教主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先别走。” “非要把你打残了才能走是吗?” “不是,就是……你可以等会,再回去。”沈默磨磨唧唧的说着。 言教主挑眉,“这又是为什么?” 沈默眼神飘忽了一会,“就是我怕你一看见别人就来气,嘴上不饶人,手上还杀人。” “那你可真有奉献精神。”言教主按着沈默的肩膀,直接给了他肚子一拳,“你这算是送上门讨打吗?” 沈默疼得弯下腰,“你也可以选择不打我。” “哦?那你觉得我该干什么?”言教主挑眉。 “你就待着,我给你烤只兔子就挺好。”沈默笑呵呵的建议。 言教主也呵呵两声,冷笑。 沈默又是拉住,“我就是想陪你说说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需要人陪说话?”言教主点着沈默的脑袋瓜子,把他推开。 “你…你…你打不过我,我告诉你。”沈默一把抱住言教主的腰,声音结结巴巴,威胁得毫无气势。 言教主捏紧了拳头,从喉咙里传出一声断吼,她怕不是要被气死。 沈默烤兔子的手法并不拙劣,甚至可以说是熟稔。将兔子烤得外酥里嫩,香气扑鼻。沈默走路与坐姿都不像是个江湖人,像是个家教极严的富家公子。可独家公子总不至于这么会烤兔子。 “谁教你的?” 言教主将手里的树枝一点一点的掰断丢进火里,发出啪的一声响。 “一个朋友。”沈默道,“你不会吗?你说要教沉默做饭,我以为你会。” 言教主这就不高兴了,“你就和沉默关系那么好,她怎么事事都跟你说?” 沈默小小的试探,“你吃醋了?” 言教主还真不是吃醋,她就感觉莫名被背叛了似的。她和沉默说什么沈默都知道,是不是她和沈默说的话,沉默也知道? 言教主丢了手里的木枝,架着腿,做到了另外一边。 沈默连忙拉住,“没有没有,我就开玩笑,你别当真。” 言教主甩开沈默,坐到了沈默对面。 沈默委屈巴巴的看着言教主,挪着屁股就要坐到言教主身边去。 “我警告你别过来。” 沈默挪着屁股又坐了回去。望着言教主,他忽然道,“我和沉默是青梅竹马。” 啥??! 言教主抄起木枝就要砸过去。 “不是不是不是我错了我错了,我怕你以后发现还得打我一顿所以就先说了,你打吧,但千万别打脸。”沈默抱着脑袋,全身上下都在诠释着害怕。 言教主丢起树枝就往石壁上一砸……她做什么生气?沈默和沉默是青梅竹马跟她有毛关系! 她脾气不好是真,可沈默和沉默关系亲近和她有什么关系?沈默不过是在她危难的时候出现的一个人罢了,只是这个人恰巧是沈默。 沈默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太好,让她有种命中注定的潜意识错觉。 不一会言教主就冷静下来了。她静静的盯着沈默,锐利的逼视着。她必须得承认,沈默正是她难以对付的那种人,主动出击,且死缠烂打。 一旦和沈默在一起,言教主总会变得失去主动地位,脾气也大得厉害,但又总是撒不出去。 这真是太糟糕了。她不喜欢这样。 言教主转了眼,不再去看沈默。 沈默发现言教主的气息变了,仿佛就在一瞬间的事。她变得冷静,变得不那么轻易躁动,变得安静又……疏离。 沈默抬手就点了言教主的穴道,把言教主抱在了怀里。 没有理由,没有预兆,这种任性的行为就跟一个傻子似的。 “放开。”言教主蹙起眉,不悦的反驳。 沈默低眉看着怀里的姑娘,他的感觉没有错。之前她会挣扎反抗,恶语相讥,可现在余下了不悦反感。这次他抱着她跟抱着一块木头没什么差别。 唯一的差别,约摸是木头削平了没感觉,而他和言教主接触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刺痛着。 沈默抱着言教主,抱得紧了一些。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一句话。 言教主静静与他对视一会,然后移开了眼睛,别过了脸。 良久之后,沈默的视线依旧落在言教主的侧脸,言教主道,“可以放我下来了?” 沈默什么动作都没有,没放也没再抱紧。 浅浅的说道,“你可以不那么认真。” 不那么认真的考虑他们的关系,不那么认真的考虑他们的将来,不那么认真的去在乎他。 [叫我认真,那也很麻烦。] 言教主侧过去的脸一怔,瞳孔一震,有种透骨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听得懂沈默的话,他让她别较真,他让她放松,他让她把房门打开。 言教主收回了她的情感,关上了门。沈默也许歪打正着,也许太过了解,他貌似又敲开了门。 言教主转过脸,抬手就给了沈默一个结实的巴掌。 “你是白痴吗?” 沈默似乎忘了痛,怔怔看着言教主转过来的脸。 那是第一次,言教主露出一种类似于女孩子的羞涩。她拿袖子狠狠蹭着鼻子,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要看向哪里。 沈默心里一软,酸涩的感觉却又像调了蜜似的。 沈默将言教主按在自己的胸口,蹭了蹭,“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别不看我,也别不理我。” 他可以不求一个结果,但他没办法拒绝自己想亲近她的心情。 沈默说话总是可怜巴巴的。言教主揪住沈默胸口的衣服,死死的扯着。 她讨厌自己的心软,更讨厌让自己心软的人。 “只想说说话?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你说话的可信度还真是低。”言教主嘴上从来不输。 “你都已经行动自如了,躺在我怀里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言教主挣扎着就要起来。 沈默连忙拉住言教主的双手,把她扯回了怀里,“我错了我不说了。” 言教主双手被制,沈默嘴上服软,脸上却是盈着笑,除了得意还是得意。 言教主愤然放开了手,坐在沈默的怀里生闷气。 沈默约摸是自言教主出生以来第一次在性格上能全盘压制她的人。 “又生气了?沈某喂言大教主吃东西算是赔礼可好?” “不好!” 言教主嘴上说着不好,送到嘴边的兔子肉一块也没落下。 淅淅沥沥的雨忽的下起来雨,打在洞外的芭蕉叶上,啪嗒啪嗒的疼着。 言教主突然起身,向洞外跑去。 沈默拉住她的手,“我已经通知金铭卫,去给他们……收尸了。” 言教主的动作蓦然一停,“哦,这样啊,那也挺好。” 言教主走回去,坐在了沈默的对面,拿起小木枝一下一下的掰着。 这一场雨下得很大,砸在枝叶上噼里啪啦的响着。凉风吹进洞里,带着湿气,让人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了下来。 即便沈默宽慰言教主再多,严夕死去的事实言教主终究要面对。 言教主将手里的木枝丢进火里,看着它着火,然后慢慢燃尽。 “我遇到严夕的时候,也是一个下雨天,也是在悬崖下面。那一天,雨……淅淅沥沥,下得人心慌……” 五年前,言教主扬名江湖,声明远播。在一处崖底,她遇到了颜夕。她身上的伤痕太多,跟一块淋了血的抹布似的趴在草丛上。她看见了颜夕,可她只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她向来没有和别人同病相怜的习惯。 言教主受了伤,走得不快。身后依稀传来了窸窣的声响。言教主往后看,颜夕爬了过来,很慢,太慢,以至于言教主都以为是她的错觉。 言教主走出了五十步,已然将颜夕甩得远远的。 半炷香后,言教主走了回去。 她黑色的鞋面抵在颜夕的必经之路。“你要求我吗?” 颜夕抓住她的裤腿,没有放手,“求你……” “只有神才会有求必应,我可不是神。” 那时候下的是下雨,哗啦哗啦的将言教主浇得通透,淋湿的发搭在她苍白的容颜,她勾动嘴角,露出一个似魔般勾人的笑。 “记得欠我一条命。” 言教主背着颜夕爬上了悬崖,带她回了魔教,帮她治合欢散的内功。 “是了,那时候我就奇怪,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女人怎么沾上了合欢散的功夫?”言教主道,“我问她,她只字不提,我知道她有恨,却不知恨意难平,越积越深。” 沈默安慰道,“你别太过介怀,人死不能复生。” 言教主又给火堆添了火,摇摇头,“爱难平,恨难消。是我强人所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