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深夜,
淅淅沥沥的雨落满了沁樵县,这是入秋来的第一场雨,天气渐渐转了凉。
王近汴的房间,
两个衙役立在房门外两侧,冰冷的雨水沿着屋顶的绿瓦流下,滴落在台阶下的沟槽中。
“我们两个还真是倒霉,被安排了个守尸体的活儿,现在好巧不巧的又下起了雨。”左边的衙役抱怨道。
“是啊,这雨一下,身上冰凉冰凉的。”站在右侧的衙役打了个冷颤,缩了缩身子,抬起头顺着屋檐向天空望去。
银色的雷电宛如游龙在大雨中翻江倒海,时不时地炸出一方光亮。
风低声地嘶吼着,雨势愈来愈大。
“要下大了。”右边的衙役继续说道,往后边躲了躲。
身后的房间里响起了风声,兴许是哪扇窗户没关吧。
右边的衙役这样想着,侧了侧身子,沿着狭窄的门缝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人都死一天了,那把剑也一直在那人的胸膛上插着,动也没动一下,哪会是别人口中妖魔乱神什么东西的。”左边的衙役搓了搓脸。
“那是为什么?屋里的那位可是正儿八经的紫云卫,总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吧。”右边的衙役缩回了头,看向旁边。
“这不是我们该管的。”左边的衙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接着冲对方挤了挤眼,往一边指着,说道:“今儿早上来的时候,我去那边的厨房搜查,瞅见那里面有上好的琼华露,要不要去喝上一口,驱驱寒?”
右边的衙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冲进泼天的雨幕中。
……
屋后的窗户没关,雨被风吹了进来,窗户下的桌子打湿了一片。
王近汴一言不发地躺在地上,像是一具沉闷的尸体。
哦!这本来就是一具尸体。
“轰轰轰……”
一道闪电穿过窗户劈进了屋子里,雷声随后滚滚而来。
借着闪电一瞬间的光明,这才发现王近汴的胸膛上插着一柄剑。
剑身的正面刻有“仙喻司”三个字,
背面则是刻着“宁安”。
狂风吹倒了桌子上的花瓶,掉在地上,一朵泛黄的菊花从花瓶中飞了出来,而花瓶则是碎的七零八散,再也无法复原。
凄厉的狂风暴雨声遮掩去了花瓶碎裂的声音。
屋外噼里啪啦作响,房间里暗的可怕。
如果这间屋子里还有活人的话,此刻他依稀能够看到有一道狭长的身影在左右摇晃,那道身影来自王近汴的身上。
雷声轰鸣,却没能吵醒正沉浸在美梦中的人们。
那把剑动了,它正在从王近汴的胸膛里走出来。
……
沁樵县是个很小的小县,这里位于宁州与云浮州的交接处。
三百年前,这里还属于浅虏国,在大奕国玄留铁骑的征踏下,当初独占云浮一州的浅虏国,从此也只能烟消云散。
县城西市,洺怡街的尽头,
那是范渭的住处。
范渭是沁樵县衙役的班头,平时做事勤勤恳恳,自身也是八品养气境的练气士,深得沁樵县县令的倚重。
一只灰头信鸽自大雨中而来,稳稳地停在范渭的卧房窗外。
它先是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从落安城来到这里,它的毛发早已被雨打得狼狈不堪。
寒意稍微退去了些,然后它用尖喙重重地敲了三下窗户。
范渭从梦中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窗户那边。
天边露了白,那里的乌云渐渐散了开。
雨声也逐渐小了起来,伴随而来的冷风也不再撕扯着嗓子,哭天昏地地吼叫。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夜,终于在天将亮的时候消逝了身影。
范渭穿好衣服,推开窗户,驻足在窗外许久的冷风呼地一声灌了进来,在屋子里打了个转,卷走了屋里攒存一夜的热气。
范渭从灰头信鸽脚上取下一支玉简,从里面倒出一根卷好的信纸。
“池秋砚。”信上只写了三个字,是一个人的名字。
灰头信鸽扑棱着翅膀,乘着绵绵细雨飞离了沁樵县,消失在北方的云丛中。
……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地上的坑洼处还残存着积水,倒映出行人的影子。
天气渐渐转了凉,秋风呼啸着掠过沁樵县,树叶哗哗作响,真怕下一刻这些叶子就会落下来。
这是生命开始凋零的季节,处处都透漏着哀凉。
宁安和余纶两人站在街道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牢房外的新鲜空气。
这是宁安穿越而来,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个世界。
香气腾腾的包子铺,卖糖人的吆喝声,前面不远处还有杂耍卖艺的,被凑热闹的行人围得密不透风,偶尔从巷子里传来几声犬吠。